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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廬 第83章找上門來

  美美地洗完澡之後,鄭曲尺穿上一套嶄新的淡藍色衣裙。

  對,她家大哥專門裁了匹布,買了棉絮跟皮毛,付費隔壁嬸子給她縫制了一套新衣裙,送她當新年戰袍。

  薄絮衍線,針腳細密,羅裙缭姿,是當下最流行的曼夭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

  看得出來,她哥對她的新衣絕對用了心,花樣子都衣裙設計都特地研究過,沒給她整出老一式的村姑裝。

  她還是第一次以女兒身穿上這麼一套漂亮的古裝長裙,可惜她不懂绾發髻,隻能任由一頭烏黑微卷的發絲翩芊垂于細腰間。

  看着腳踝處,走動時曳動的大幅百褶裙擺,她忍不住輕輕地轉了一圈,看裙擺如花瓣綻開,腰間纏着一根鈴铛鍊子也岑岑響動,清脆悅耳,煞是有趣又新奇。

  當宇文晟從房中走出來,恰好看到了一盞鵝黃廊燈之下,鄭曲尺就跟個小女孩似的自娛自樂轉着圈。

  她歡樂得眯起眼睛笑着,似陶醉在這優雅的夜色之中,小臉如明珠生冕冠光,實在是生氣勃勃的一種明媚鮮活姿态。

  倒是與他,這種枯枿朽株的人截然不同。

  他心想,一套這麼醜的衣服,都能叫她穿出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覺,如果那天她穿了他給安排的那套衣裙,該會是怎樣一種模樣?

  她也會跟現在這樣,歡喜興奮的輕盈舞動起來嗎?

  他走上前,停在了鄭曲尺面前。

  她看到他出現時,就滞停了下來,想到剛才自己的幼稚行為,神色有些尴尬跟不好意思。

  他嗅到了從她身上飄來的一縷沐浴過後的馨香,一開始是淡淡地,但經風撩起她一縷濕發絲,感官好像一下被擴大的數倍,他也被來自她身上的女性香絲、無聲膩纏住了。

  “換新衣了?

  聲音微啞,莫名低沉。

  鄭曲尺忽然想起,他患有眼疾,隻怕剛才根本沒看見她跳脫的舉動。

  “你怎麼知道的?

  “猜的,你喜歡身上這一身新衣?

  鄭曲尺想起了他給準備的那一套上流社會的貴女氏衣裙,美則美,但裡三件外三件,對她而言有些過于華美繁複了。

  他伸手,瑩白手指勾起她那一縷輕盈飄起的發絲,打圈纏在了指間:“為何隻穿你大哥準備的?
嫌棄我送的那一套不好看?

  鄭曲尺見他俯身湊近自己,近處看,隻見“美人香色舞遮簾,一颦一笑生生豔”,太考驗她的道德素質了。

  “沒有,伱送的太貴重、太好看了,就是我長得太黑,配不上你送的那一套,倒是我那天偶遇的一個天生麗質的美人,她就挺适合的。

  她否認得太急,話一脫口,連自己都沒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胡說了些什麼。

  宇文晟聽完,唇畔笑意略減,沒計較她嘴裡的那些“胡話”,卻疑道:“你哪裡黑了?

  他的眼睛就跟瞎了似的……好吧,他的确沒瞧過她長得究竟有多黑。

  她不忍欺騙他一個眼睛看不到的人,省得他以為自己是娶了個白月光,等哪天眼睛好了,卻發現是顆黑珍珠。

  這得多受打擊啊。

  她仰起頭,特認真道:“跟你站一塊兒,我就跟塊黑炭似的,你呢就是白玉吧,你想象一下……”

  “是嗎?

  他假裝不信,松開了她炆上他指尖溫度的發絲,順勢摸上了她的小臉。

  他的手,常年戴着天蠶絲手套,因此它很白皙、蒼勁,有一種剝皮後果肉誘惑的美麗,與她巴掌大小的小黑臉一比襯,那種無言的差距一下就出來了。

  然而宇文晟,卻試驗過了,他内心半點沒泛起以往一樣的嫌棄情緒。

  這是他第一次去認真觸碰活人,他以為他會感到惡心、厭惡……

  但第一個感覺就是很滑,剛洗過的肌膚嫩軟,觸之滑膩溫暖,叫他愛不釋手。

  咋還上手了?

  這黑不黑,還能摸得出來?

  鄭曲尺愣神之際,卻不察宇文晟的呼吸越來越近,一種被濃重夜色發酵暧昧的荷爾蒙開始暴走,連尋常的雪冷空氣,仿佛都似海底撞到了冰山一角坍塌,暗流洶湧。

  “幹什麼呢,你們!

  桑大哥忽地一聲打破了兩人隔絕外部的空間,他從廚房那邊拄着杖快步走過來,一把格開了宇文晟的手,将鄭曲尺拉回到了自己身邊。

  他闆起臉,生硬對鄭曲尺道:“尺子,來幫我準備明天要用的東西。

  “哦哦,好。

  他又對面無表情的宇文晟道:“你的水燒好了,趕緊去洗吧,要不一會兒該涼了。

  說完,不看對方那明顯不太愉悅的神色,就拉着鄭曲尺快步朝着另一頭走去。

  這小年輕太不懂事了,看來今晚還是得想個辦法格開他們睡,省得真鬧出“人命”來,那就麻煩了。

  鄭曲尺沒有回頭看宇文晟,雖然她總感覺有一道強勢的意念正如附骨之疽貼在她的背後。

  她拿手扇了扇發燙的小臉。

  也覺察出剛才的情形好像有些危險。

  她現在對“柳風眠”還心存疑慮,所以她不确定自己跟他會不會有以後,她這人向來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做決定。

  她想,至少在弄清楚一切之後,她才會考慮跟“柳風眠”的未來,但顯然,他方才好像有些……上頭了。

  抛開那些臉紅心跳的事,鄭曲尺迅速冷靜下來,關心起她穿越後的第一個元旦節。

  “哥,年三十,咱們要準備些什麼?

  “明日要除塵,以往咱們房子小,随便打掃一下便是了,但明日的掃灑就得盡心些,另外,從除夕到正旦的吃食今夜得要備足,從明日起不可大動煙火。

  還有這種說法啊,鄭曲尺不解:“為什麼?

  “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習俗,表示生活富足,連年有餘。

  這些事情本該由父母來言傳身教,可惜他們家的孩子生來就比别人苦些,除了他還記得承歡父母膝下的時光,她跟幺妹估計都記不太清楚父母的言容相貌了吧。

  他又跟她講道,年夜飯的食材其實也有講究,不過這些他也不太懂,就詢問過了隔壁鄰舍些,直接學着河溝村的村民一樣做就是了。

  另外,自然還得布置自己的家。

  将春聯、窗花、年畫依次貼好,這些他早就買備齊了,連窗戶、門楣都早早貼上福字,來迎接這越來越有盼頭的新一年了。

  别的都好說,可以買現成的,可這春聯卻得去找那些字寫得好的先生。

  村裡倒是有個老先生專司這事,可他這幾天“生意”忙得很,他去晚了根本排不上隊,因此也不清楚這事要拜托誰了。

  “哥,風眠應該會吧,我一會兒去問問他。
”鄭曲尺一下就想到了柳風眠。

  柳風眠那形象一看就是一個儒雅溫和的書生,他肯定懂得書法。

  但桑大哥卻懷疑:“他眼睛都看不見,怎麼寫?

  “他的眼疾應該不是天生的,他隻要以前會寫字,我幫着他找準落筆的位置,就可以辦到,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就是字寫得稍微可能會醜一些。

  “你?
算了算了,你還是去問一問柳風眠吧。

  這事商定好之後,隻見廳房桑幺妹紮着兩個福娃娃的包髻,穿着一身她買的兔毛小紅裙子,歡喜、激動的沖跑出來。

  “姐~你回來啦,幺妹好想你~”

  她現在已經分得清楚怎麼喊人了,隻要鄭曲尺穿女裝就喊姐,穿男裝就喊二哥,桑大哥可沒少上心教導她記住。

  “哎呦,我的小祖宗。

  鄭曲尺一把将她抱起,轉了一個圈圈,兩姐妹親密地你親我一口、我親你一口笑着玩鬧着,好不親熱的說着話。

  桑大哥在旁也流露出一絲鐵漢溫情,安靜地看着她們。

  先哄着在外面玩了一天的小家夥先睡之後,鄭曲尺就跟桑大哥為了元旦的食材就在廚房内忙了好大一會兒。

  “哥,好累啊。

  光是洗那些被熏制得香油光黑亮的臘肉,都快将她的手洗秃魯皮了,這還要切、砍,就不是一個簡單的功夫。

  “過年過節的,不興說這些。
”桑大哥教育她。

  他剛殺完雞,正坐在小闆凳上,清理血呼拉碴的内髒部分。

  “好好,都聽你的。

  鄭曲尺見桑大哥要起身倒髒水,她趕緊過去:“嗳嗳,哥,你坐下,我來。

  端起木盆子,走到院子裡正準備潑水時,她聽到了“笃笃”有人在敲門的聲音。

  錯覺?

  笃!
笃!

  敲門聲并不密切緊急,倒像是有人深夜前來冒昧攪擾,禮貌又深怕驚擾的一重二輕的敲着。

  鄭曲尺打了個哆嗦。

  這寒冬臘月的天氣還下着小雪,白天就夠冷了,更别說晚上,簡直能凍死個人,她在外面站這麼一會兒都快打擺子了。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晚還敢在外面瞎遊逛,有什麼要緊事,不能等到天明再說嗎?
也不怕被凍出個好歹來。

  雖說鄭曲尺在心底嘀咕疑惑,想着他們家人緣關系簡單,要不是隔壁鄰居,就是“桑瑄青”的那些認識的人吧。

  “誰在敲門?

  見她呆站在那裡不動,桑大哥探出身,問她。

  另一邊,宇文晟也聽到了動靜,他面映廊階翳色,步出房間門,站在木質清輝月廊下,朝着院子這邊笑意深悠看了過來。

  “不知道,我去應門看看。

  鄭曲尺倒了水,就放下盆子,小跑幾步走到門口,咔哒!
開鎖後拉開門——

  夜深人靜,一點微細的聲音都會被放大數十倍,聽聞“咿呀”一聲,院門被緩緩打開。

  鄭曲尺好奇看向門外,隻見黑巍巍的門口,隻有她身後院子裡幾盞挂于竹瓦下的樹油燈,餘蔭過來的一部分光線照明。

  但就這點光線,也足以讓她看清楚站在門外的人了。

  鄭曲尺當即倒吸了一口氣。

  然而,對方好像并沒有認出換回女裝的她來,他低下視線,唇色泛紫,溫淡僵硬的面容透着清寒霜白。

  “姑娘,請問,這是桑瑄——”

  砰!

  來者話還沒說完,大門已經幹淨利索被人從裡面又給重重地關閉上了。

  艹,她終于想起自己忘了什麼事情了!

  她忘了自己答應過黎師,邀他一起回桑家過正旦。

  她撓腦袋。

  現在該怎麼辦?

  被她抛之腦後的人,這會兒親自找上門了!

  可“桑瑄青”還沒有回來,家中隻有一個“鄭曲尺”,萬一他要是認出“桑瑄青”跟“鄭曲尺”是同一個人,那她豈不是又得在他面前掉一層馬甲了?

  “怎麼了?
外面是誰?
你怎麼又将門給關上了?

  桑大哥聽着不對勁,便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沒人。

  桑大哥見她一副左顧右盼心虛的樣子,卻是半點不信。

  他見她嘴硬,就打算自己去開門,但卻被鄭曲尺一把拉住。

  她見瞞不住,隻得說實話:“他、他是來找桑瑄青的。

  她這一句話,讓桑大哥怔愣了一下。

  但很快,他也就明白她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道:“尺子,這麼晚了,他冒着風雪嚴寒來找桑瑄青,必然不會是無緣由的吧?

  鄭曲尺遲疑了一下,颔首。

  “那你在這麼冷的天,逃避事實,将人一直關在門外,可是妥當?
”他又問。

  不妥當。

  尤其,黎師是南方人,特别怕冷。

  鄭曲尺一下不再糾結這麼多些了,她放開桑大哥:“哥,開門吧。

  桑大哥見她想通了,又道:“你先進屋去吧,這事與你無關,我來招待他。

  鄭曲尺知道,他這是為她着想,不想讓她留在這為難,也是想順她的意,替她隐瞞身份。

  可鄭曲尺卻不放心黎師,她哥根本不清楚這個黎師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可是會幹出圖謀不軌的亂黨謀逆之事的人,萬一他一會兒亂說話,或者幹些什麼事,至少她得監督着。

  她搖頭:“哥,我一會兒就安靜地待在你身後,他應該發現不了什麼。

  桑大哥見她堅持,也不再勸她:“行。

  桑家的大門再次打開,在外面一直耐心等待的黎師,這一次看到的是一個穿着羊羔裘的高大青年,他五官立體大氣,一雙淺褐色眸子有着山嶽沉重之感。

  對方先行開口:“不知,你是?

  黎師餘光瞥見第一次應門的小姑娘,此時正“怯生生”躲在青年身後,他以為是自己剛才詢問時太過嚴肅,吓着了這位小姑娘,她這才趕緊關了門跑去叫家長來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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