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18章房子燒了
不等桑大哥回答,男人的随從拉出魯班椅擺好,男子大刀闊斧地掀起披風,修長的腿一跨,姿态肆意地坐下。
他雙腿張開,十指在胸前相撐,冷戾地打量這一大一小。
桑大哥感覺到莫大的壓力,他抿緊了唇,将桑小妹朝身後推了推。
“請問,你是哪個?
”
他眼型狹長,此時耷拉着,整個人氣勢張揚,散發着“誰敢再廢話一句老子就送他上西天”的狂躁神色。
“爺現在沒什麼耐性,所以……你最好将桑瑄青叫出來。
”
桑大哥的心咯噔一下,驚懼對方人多勢衆,可事關青哥兒,他硬着頭皮問:“小弟,他不在,爺如果有事可以跟我說,我是他大哥。
”
聽對方說的官話,桑大哥沒用本地方言,也用蹩腳的官話回答。
這話譯成白話就是,是仇是怨,都盡管報他身上,他得給自家弟弟托底。
對方譏诮地勾起嘴角:“跟你說?
他欠爺的東西,你還得上?
”
這個人難道是青哥兒的債主?
!
桑大哥:“無論欠多少錢,我……”
“嗤~錢?
”男人眼皮打了幾層褶,漆黑的眼一沉,顯然耐性到了極限:“他人究竟在哪裡?
”
這一聲煩躁又低沉的聲音,驚得桑大哥跛着腿連連後退了幾步。
桑幺妹緊緊地攥緊他的衣角,被他捂住嘴保持安靜。
“她、她真不在。
”
這時,男人随從在茅草屋内搜刮了一遍之後,出來禀報:“司馬,人不在,東西也沒有搜到。
”
“桑瑄青,很好啊,敢背叛我。
”
男子咧開嘴角,邊點頭邊怒意識盛地笑着。
“你們該幸慶爺不在戰場以外殺殘幼的無辜者,但桑瑄青他必須得為他的背叛付出代價。
”
他站起身,巍然的身形血氣沖人,冷白的手腕一甩,一顆黑色彈珠劃了道弧度,掉落在了茅草篷頂。
“告訴他,爺要的東西,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了,它最後也得是爺的。
”
下一秒,“轟!
”地一下,房頂整個被大火燃燒起來,青煙缭繞。
桑大哥抱起大眼呆怔的桑幺妹,渾身發寒,臉色慘白。
直直目送對方寬闊修長的背影,在深秋清冷的陽光,在凜冽的朔風中毒辣森然,逐漸遠去。
——
而在事隔三天之後,鄭曲尺才聽說自己家被燒了。
是他哥舍了糧,托了隔壁鄰舍的楊大哥,跑來營寨看看她的情況,順便給她報的訊,但沒細說詳情。
她第一反應就是墨家知道她背叛了。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他們燒她家做什麼,洩憤?
警告?
不至于,直接叫單扁暗中嘎掉她就行了,何必多此一舉。
眼下營寨工程已經接近尾聲,她心急也沒辦法,脫不開身,隻能等宇文大将軍最終驗收完,她就能拿到工資回家了。
事實證明,那個在太原匠師手裡繪出的圖紙的确有問題。
在确認桑瑄青改造後的圖紙成功修出一座堅固無比的瞭望台後,宇文晟擡手就送走了那個故意拖延工程的細作匠師。
兩日後,營寨按時竣工,這天縣老爺率領衙門的人也來慶賀,工官拿出事先準備的紅綢布挂在營門上,工匠們羅列兩旁,緊張兮兮地等候宇文大将軍莅臨。
然而,宇文晟卻沒來,隻派了王澤邦副官跟即将入駐的五千兵馬。
一番巡視檢驗過後,想挑剔桑瑄青錯處的王澤邦敗興而歸,他眼神惡狠狠地瞪着桑瑄青,宣布驗收通過了。
這時工官跟一衆工匠都禁不住熱淚盈眶了。
這真是虎口逃生,把小命保住了。
想起一開始,修建營寨處處碰壁,困難重重,而最終能夠順利結尾,全靠桑瑄青了。
不知工官打哪聽說她家被燒了,于是在給工匠結算工錢的時候,他私掏了腰包,偷偷地給她加薪了。
當鄭曲尺看到明顯比别人鼓漲一些的薪水時,也熱淚盈眶了。
工官叫穆柯,長相粗犷,五大三粗,龅牙……但人好啊。
午後,官府遣散召集來的工匠跟勞役返鄉,他們再次坐上來時的闆車,搖搖晃晃地被送了回去。
兜裡揣着錢,鄭曲尺心頭就想趕緊榮歸故裡。
也不知道桑老大跟桑幺妹怎麼樣了。
車上,一直跟她刻意保持距離的單扁,見這幾天都沒有狀況,于是又湊了過來。
他小聲嘀咕:“你不是說隻要你蹦得夠高,宇文晟就會從高個子裡注意到矮個子嗎?
怎麼我感覺這計劃沒成效?
”
鄭曲尺:“急什麼,都在一個縣,他還能跑了不成。
”
“我不急,可上頭急啊。
”
他賊兮兮地遞給她一張紙條,讓她自己看。
速取九珑,以防事變。
鄭曲尺一臉麻木。
還防個捶子啊,事态已經朝着不可預計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九頭馬都拉不回來了。
“那匣子裡面究竟裝着什麼?
”
單扁眼神偏移,打哈哈:“我哪知道,我們隻是手,哪能知道腦的事。
”
“那你怎麼不去接近宇文晟偷九珑?
”
他們倆每人身上有一包蒙漢藥,誰能有機會單獨跟宇文晟相處,就抛粉迷暈了他,竊取九珑機關匣。
單扁這會兒更心虛了:“我們不是一開始就商量好,你負責偷,我負責善後跟送走機關匣的嗎。
”
鄭曲尺:“……”你清高,你不了起,你給組織賣命,專賣她的命!
這個塑料搭檔她再次确認了,不靠譜。
“到了,我先回家修房子,有事再聯絡吧。
”
看到了河溝村的石闆橋,她果斷跳下闆車,在跟其它同路的熱情工匠們告了别,就頭也不回背起她的箱箧回村了。
雖然桑家又窮又破,但好歹有了這個家,她不再是一個孤家寡人,她可以有家可歸。
滿心期待桑大哥跟桑幺妹看到她平安回來的表情,腳下速度更快了。
可剛來到村口,就聽到前方小孩嘻嘻喳喳歡唱的聲音。
“小乞丐,吃潲水,住豬圈,沒有房子沒有屋,沒有爹來沒有娘,哈哈哈……”
她皺了皺眉,隻覺得這歌詞簡直不堪入耳,不知道是誰家孩子這麼玩劣。
等她走近了,隻見自家桑幺妹抖成幼獸一樣趴在地上,被幾個大小孩扯頭發,拿沙呲她眼睛,痛得她又哭又叫,他們卻惡劣地拍手大笑。
鄭曲尺這一看,氣得眼睛裡的火一下燒到了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