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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出茅廬 第348章宏大工程(二)

  另外還要動員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投入到水利工程建設當中,多方籌備與召集這方面需要時間,司空與水監等人自然需要出力,而鄭曲尺則一個人肩負了設計、預算、施工組織等各種職能。

  累是真累,短短半個月,她覺得自己跟耗了一年陽壽似的,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幹得比牛多,終于有了第一階段性的成果。

  其它事情倒是實行設官責任制,由他們協調安排任務,比如需要先将規劃區域中大量的廢墟、沙泥垃圾清理掉,這需要動用大批勞力進行。

  鄭曲尺提出以二千人為單位,先一步前往清理與布置,陸運不便,剛好因地制宜,利用河流運載的方式将木材石料等所需安排到相應的地方,但需提前在相對應的河道建設渡口來下貨。

  如此一來便可以很好的解決了運輸時間與成本。

  安排與交涉好盛京的相關事宜,不久之後,鄭曲尺便帶上自己的下屬出發前往蒼陵縣。

  到了蒼陵縣,鄭曲尺發現之前的廢墟城鎮如今卻已經有模有樣起來,周邊堆放着些沙、土、石、竹、葦這些建築材料,民衆紛紛化身為建築大隊的工人,熱火朝天投入家園的建設當中。

  她人剛一到,千縣令便聞風而至,他一出現便惹來鄭曲尺的側目,隻見他衣袖褲管全都紮了上去,穿着一雙草鞋,頭上戴着頂竹笠遮陽,臉上跟身上全是灰。

  ……他這是下田了還是去搬磚了?

  “鄭大人您什麼時候到的?
快快,别待在外邊,今日天氣着實炎熱,快随下官一道去衙役後院喝喝涼茶解解暑吧。

  正值夏日,太陽火辣辣的當頭照,人不動便能被悶出一身汗水,一走動起來便更不用說了。

  鄭曲尺擦了擦額上的汗水:“才剛到,接下來的日子隻怕又得叨擾千縣令一段了。

  千縣令聞言可就太樂意了:“哪裡哪裡,鄭大人也是為咱們蒼陵縣謀福祉,下官與全縣的百姓高興都還來不及呢,生怕會怠慢了您。

  兩人一邊叙話一邊朝已經收拾出來的衙門内院走去,灰黃的磚牆内栽種了一大片竹子,風吹青葉沙沙輕晃,清涼的蔭影瞬間叫人身上的熱燥之意減褪了不少。

  “鄭大人這一次大概會在蒼陵縣待多久?

  “不确定,但少說幾月是要有的,前期準備工作需時時監督,警惕變故,再者我需要将荊河與分支一帶好生遊走一遍,一方面細緻了解各河段具體情況,一方面定下修水則碑的位置。

  聽她如此勞心勞力,千縣令都忍不住勸道:“如今天氣如此炎熱,大人又何苦親自前往,不如交由屬下去不也一樣?

  鄭曲尺笑了笑:“自然是不一樣的,千縣令不必擔心我,我累了熱了,自然知道休息,不會逞強的。

  千縣令也不好留太久耽誤了她休息,另則也确實有事要忙,在替她與将作監的官員們一并安排好客房後,便請辭去忙其它事情了。

  在他一走,一道彪悍的身影便堂而皇之潛入了竹菀,他扯下厚重的披風,黑眉擰緊:“這鬼天氣,倒是越來越熱了。

  鄭曲尺坐在書案後,擡眸瞥去:“甘鑫,你能不能随我走正門?
你這讓人瞧見,人還以為是哪來的盜賊呢。

  “就這窮酸破爛的小縣裡,我估計盜賊來了都得含淚離去,老子逛一圈卻連一間正在經營的驿站都無,更别提食肆了。
”他滿嘴抱怨不滿。

  “蒼陵縣才遭了水患,官府正組織所有民衆在全力修建,我瞧着還得再等些時日才能恢複以往,你就别出去住了,随我住在縣衙内吧。

  甘鑫一時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道:“我與你待一塊兒,你不怕别人拿異樣眼光瞧你?

  鄭曲尺正低頭寫着些什麼,聞言很自然回道:“我怕什麼?
你很好啊,再者我既然敢收你為徒,便不畏世人眼光。

  甘鑫表情呆了一下,然後他抿了抿唇,粗氣道:“老子、我先出去一下。

  他生性粗魯放蕩,從不忌諱言語,但在鄭曲尺面前,他總會下意識收斂起那粗鄙肆意的一面。

  “去哪?

  鄭曲尺一擡頭,卻發現他已經消失不見了,到了傍晚,他這才回來。

  他這一次回來,卻叫鄭曲尺大破眼鏡,她驚呼道:“你、你被人奪舍了?

  甘鑫一臉無語,吐槽道:“師父,少看些坊間那些無稽之戲文。

  “可是你怎麼換造型了,還淨面了?
你的刀呢?
你的狂刀呢?

  出去一趟回來,甘鑫沒再穿他那一身殺人越貨的黑披風,而是穿了一件尋常男子的深藍袍子,臉上的胡渣刮得幹幹淨淨,背上那一把标志性的狂刀也不見了,一身清爽如勁松般站在那裡,簡直就跟完全換了一個人似的。

  “刀暫時封起來了……我這樣,很奇怪?
”甘鑫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有些别扭惱怒道:“奇怪就奇怪吧,反正老子都習慣别人拿老子當殺人犯看了。

  “不不不,不奇怪,是特别精神,你現在就像那個特别厲害、特别不好惹的武林高手。
”鄭曲尺大力誇贊道。

  當然,不對上他那一雙兇悍的眼睛的話。

  他懷疑道:“當真?

  “當真。
”她重重點頭,

  這下甘鑫又高興了:“那老子、我這樣的弟子,不算辱沒你吧?

  鄭曲尺聞言一怔,她颦眉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他可是當代絕世高手狂刀,給她這麼一個小丫頭當弟子,明明是她沾了光,怎麼還給他整不自信了?

  其實鄭曲尺并不知道,原來甘鑫改頭換面,洗去一身匪悍之氣,隻是想待在她身邊,不惹人非議。

  甘鑫随她走來這一路,聽見那些個百姓個個都在誇她,将她奉為景仰之人,他出去轉了一圈,聽到不少人在講她的事迹,可以說,她這個人到哪都是别人口中了不起的人物,幹善事,做好事。

  他曾聽别人說過,一個人做了事,益于自身,這屬于人之常情,益于親友,這叫慷慨,若益于無關之人,這叫善良。

  而不計自身,若功益于群衆,那便叫有功德之人。

  殺人無數的他,不敢稱所殺之人全都該死,是以甘鑫亦自知自己身上血煞之氣很重,世人雖也會議論于他,卻全都是懼怕與厭惡,恨不得他這等禍害早早離開人世。

  他這般血污之人,站在她這等功德之人身邊,偶爾總會産生一種自己會玷污了“淨土”的感受來。

  他狂刀活了三十幾年,還是第一次産生這種奇怪荒謬的心理,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啊。

  “行了,不說了,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喊我一聲就聽得到。

  他輕松一躍至窗外竹子,然後借力飛至房檐上躺下,入夜之後,房頂上更涼爽。

  鄭曲尺想了下,起身走到窗邊,也不知道他聽不聽得到,她道:“有你狂刀給我當弟子,我感到十分榮幸且驕傲,我沒什麼大本事,倘若遇上一些不長眼的欺負我,我可能連自保都難,但倘若我當即便報出你的名頭來,我就不信你這兇名遠揚的名聲還能吓不跑他們。

  一番半是認真半是玩笑的話說完後,卻許久沒等到回聲,在鄭曲尺讪讪準備離開窗邊時,卻聽到他說:“我會記住的。

  倘若真有不要命的敢欺到她頭上,他狂刀即便翻遍了整個九洲亦會替她報複回去。

  ——

  休息了一晚上,鄭曲尺第二天便精神抖擻的出門了,她帶足了水糧騎上馬,隻帶了超級保镖兼弟子甘鑫一人,兩人便沿着河道一路朝上走。

  一路上時不時會遇上河道巡察的水官,這時候鄭曲尺總會特意停下來與他們詢問探讨一番,順便看看他們的相關記錄,如此走走停停,終于來到了城楊鎮的荊河的分支清源一帶。

  她看到了大量勞力正揮汗如雨在挖着年久失修的堤壩,還有人在木船或竹筏上使用長竿泥袋,長柄鬥勺等簡單工具撈取水底泥沙。

  “他們在做什麼?

  “重新修築陳舊堤壩,挖掘與疏浚河道,這麼做是用來防止水災和改善水流情況。

  “啥?

  見他不懂,鄭曲尺又說得細緻一些:“這一段曾經有水官過來簡單的修築了堤壩,但效果不佳,我準備挖渠開山,疏通河道,通過改道截流達成這一段治水的目的,然後再朝前二、三公裡,在清源的河道上遊再修建一座堰壩……好了,我們繼續朝上走。

  “你既然都知道這上面的地形了,又何必跑這一趟?

  天氣這麼炎熱,她這兩天細嫩的小臉曬得又紅又幹,身上的汗水是濕了又幹,幹了又濕,一遍又一遍,行程遙遠,還得翻山越嶺,她如此嬌小的身軀是如何擁有這般不屈與堅韌的精神的?

  “這在輿圖上隻可知大貌,但具體行走這一趟,卻能知曉得更仔細些,有時候差之毫厘,謬以千裡,這一趟自然是有它的價值的,我已經發現了一些今夕誤差。

  “還要繼續?

  “自然,走吧。

  “好。

  鄭曲尺與甘鑫兩人費時近十日才折返回了蒼陵縣,去時路途慢些,回時則是趕路了,到了蒼陵縣,她就直奔客房對着自己之前的圖樣進行修改。

  在反複勘察地勢與水源後,她又有了更明确的想法,重新設計了河道走向和施工程序,厚厚的一疊工程圖樣如雪花落下,除此之外,她更是耗費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完成了一座沙土模型。

  在一個月之後,工程前期的籌備工作基本到位了,也就預示着蒼陵縣的蒼陵大堰水利樞紐工程将正式啟動。

  在正式動工前,鄭曲尺邀會了司空、河渠官、水監與其下屬官員河長、掌渠等人進行會議。

  會議主題便是環繞着一切堅持綜合施策、系統治理。

  鄭曲尺當着司空的面,對此次水利工程進行了一場震撼人心的解說。

  一開口,她便直述重點:“這一次工程由将分水導流工程、溢流排沙工程和引水口工程三項組成。

  在座所有人一時都無法理解鄭曲尺所說的精簡内容,當然鄭曲尺也知道,于是接下來她進行了更加詳細的解述。

  “首先便是分水,然後對支流實施河道清淤和生态護岸,栽植附近常見的桃李等經果林,配套建設田間作業道、蓄水池,整修灌溉塘堰等,有此護坡,便能很好的穩固河岸坍方,這些方法還能使河水與土壤相互滲透,利于水土保持。

  她的這一番說法令他們陷入一陣沉思,紛紛在腦中模拟着此法的可實施性與實效性,無果,但懂的人都認為此法有一定有效果,畢竟亦有前人用此法,隻是對大型水患效果甚微。

  不等他們想透,鄭曲尺便又繼續講下去。

  “溢流排沙工程則是通過平水槽、飛沙堰以及具有護岸溢流功能的人字堤等組成的溢流排沙工程,汛期内荊河挾沙從飛沙堰頂溢入外江,可保證灌區不成災。

  此項工程是重中之重,但亦是最難之一。

  這一項中的内容都是他們不曾接觸過的超前水利建設,是以他們除了茫然又震驚的聽着,并不能給予任何意見與反駁。

  此法自然不是鄭曲尺憑空想象的,更不可能是她短短時間内想出來的,她不過也是拾人牙慧,取先輩在世界上一項傑出的系統工程建設所來。

  而第三項鄭曲尺并沒有立即道出,畢竟一口也吃出個大胖子來,她引領着衆人來到一個沙土模型前面。

  “諸位,且請先看一看,我方才所說的那些内容,最終的成效便是呈現在這沙土模型之上。

  衆人定睛一看,先是一一描摹其上,隻見方才她所講的那些霧裡雲裡的工程,如今便這樣活靈活現的擺在了他們的眼前。

  它就像是被縮放的蒼陵地脈,河流、地貌、山嶺、梯田……尤其是那現實中還沒有存在,卻在這上面展示出其全貌的創建,無一不充滿了令人神魂颠倒的魅力。

  他們倒吸一口氣,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這一套完整的系統性治理水患的工程,原來在完工後,便這般宏偉驚人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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