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出茅廬 第199章良禽擇木
對于他們擔憂的點,鄭曲尺這邊也早就考慮過了。
她道:“這件事情我也早有想法,人的家底有厚薄之分,那咱們的馬車也不該隻造一款,盤龍馬車制造不易,它隻是咱們拿來打響驚世一炮的經典收藏款,并非熱賣款。
”
“什麼收藏款、熱賣款?
鄭工,你難不成還有别的馬車?
”月金驚喜地看着她。
鄭曲尺點頭,她掰起手指細數:“當然,我往後還會設計大衆型馬車、越野重貨車、載人客車、宜居宜旅的房車……然後每一款都會有豪華版、風尚版與标準版。
”
她說完,期待地擡起頭來,等着他們熱烈的回饋,然而……卻隻看到四張有些懵懂的臉。
他們眼底的問号簡直呼之欲出,明顯想問的東西太多,又擔心自己問得太多,顯得太沒腦子似的。
鄭曲尺“呃”了一聲,然後尴尬地一笑:“哈哈,你們如果聽不懂我的方言,也可以簡單理解為,目前七國所有存在的車型我都會重新設計、打造一遍,而這些車子,我會将它們弄成三種配制,有奢華的高級馬車、外飾精美的馬車與隻滿足于出行旅途舒适的馬車,而賣價亦精準于權貴、有錢人、普通的人群。
”
聽完她白話的解釋,他們終于理解她要做的事情了。
木熹熹張大了嘴巴,直接将其它人的心聲一并噴出:“你是真打算将七國的馬車天下打下來啊!
”
鄭曲尺“啪”地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四人一哆嗦。
她嚴厲道:“既然要做,那就得将前景規劃好,這既是野心,也是未來征途,你們四人願意陪我一起來打下這片天下嗎?
”
陳敗第一個歡快地響應:“要,當然要。
”
老父親,他終于出息啦,他現在就要跟着一個絕頂工匠一塊兒征途商業,大賺特賺了!
陳家的未來指定得靠他了!
月金連忙跟上應聲:“好啊,我也要。
”
他答應得忒爽快,就跟他們這不是要共謀什麼大事情,而是相約好要一塊兒出去團建似的。
“我願意。
”木熹熹積極響應。
這三個家中的金疙瘩,回答得飛快,唯有在場年長一些的穆哈,他摸了摸胡子,問道:“那你打算在哪裡建作坊?
”
鄭曲尺想也沒想就答道:“自然是邺國。
”
“邺國?
”穆哈眉頭一皺,當即提出反對的意見:“陳工,我知道你是邺國人,可是邺國不行。
”
他連連擺手。
陳敗見穆哈反對,也意識到了鄭工是邺國人,她還打算在邺國開作坊。
他沒跟穆哈一樣直接道不行,隻委婉勸道:“對啊,你也知道邺國根本沒有好的工……不是,沒有太多好的工匠,如果在那裡建作坊,根本不會有好的發展。
”
月金也跟他們站在同一立場。
“這件事情我也贊成他們的意見……其實有件事情,我也不怕偷偷告訴陳工你,南陳國這邊有興兵意願,巨鹿、宏勝還有别的國家,都對邺國将有兵變,這事雖有風言風語在傳,但你别不當真,不久之後,邺國絕對就是一個多事之秋,所以,我們建議你最好舍棄掉邺國。
”
穆哈建議道:“你可以來龜茲,我這邊有土地,還有閑置的作坊,你一到,就可以盡情任何發揮,我有什麼要求盡管提,我會給你備集齊所需的一切東西。
”
嘿,好一個狡猾的中年人。
陳敗趕忙挖人:“我這邊也行啊,他穆家有啥,我家也有,我還有一批車工,完全可以給你直接當大工。
”
“說得好像誰家沒有一樣!
”月金白了他們一眼。
木熹熹道:“你們别争了,還是讓鄭工自己選擇去哪一家吧,不過……我還是建議去我家,我木家的人特别和善友愛,不會有什麼歧視邺國工匠的惡劣行徑。
”
其它三人頓時怒瞪他:“……”好個挑撥離間的綠茶。
聽完他們的建議與熱情邀約,鄭曲尺卻在一陣沉默過後,撓了撓臉,不好意思地謝絕道:“可我不行,我不可以。
”
四人一同看向她,異口同聲問道:“為什麼?
”
她臉上帶着笑,但語氣卻很堅定:“沒有為什麼,總之不是邺國就不行。
”
“為什麼非得邺國?
你、你如果是因為七國的恩怨而介懷,可你隻是一個普通的百姓,一旦邺國……那你該如何自處?
聰明人都知道該提前做好打算!
”
他們認為她是個聰明人,就該明白什麼叫良禽擇木而栖,不該那樣迂腐。
然而,鄭曲尺此刻的頭腦卻異常清醒,她道:“我的家、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熟悉的人、我認識的人、我的鄉親,甚至我每年要拜祭的墳都在邺國,去别的地方就表示,我要舍棄掉我前半生所擁有的一切存在,可人一旦沒有了根,就隻能夠身在外漂泊,心卻無所依。
”
穆哈道:“就算你這麼想,可萬一有一天,邺國覆滅了,你也不得離開嗎?
你總不能死守邺國,與其一道共存亡吧?
”
陳敗、月金與木熹熹睜大眼睛盯着鄭曲尺,心中暗忖,她竟對邺國如此忠貞不二?
!
然而鄭曲尺的下一句話,卻一下打破了他們的美好想法。
鄭曲尺坦言道:“若真到了那一天,我自然不會死守着它,與它一道毀滅,不過在事情到達最壞情況之前,我不會輕易舍棄自己的國家。
”
既然她是這樣想的,那——“早走晚走,有何區别?
你也别太固執了……”
見他們不肯放棄,鄭曲尺幹脆反問一句:“勸别人容易,那我問你們,假如有一天是你們的國家遭遇到我現在的情況,他們是立馬收拾好行裝立馬撤離,投奔别的富饒強國,還是選擇與你們的國家一起抵禦支撐?
”
四人被問得一怔,扪心自問,一下就沒有了方才“好言相勸”的聲音了。
“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
今春看又過,何日是歸年?
我曾經失去過一次故鄉,這個我好不容易才将自己的根駐紮進去的地方,我不想就這樣輕易地放棄它。
”
穆哈歎息:“我們知道了,可是如咱們這般平民,又能為一國做什麼呢,你要走的路,很難……”
“再難也要試一試。
”鄭曲尺心态很穩。
這時,月金憋了好久,他一臉嚴肅地問道:“哪怕你的同伴背叛了你,你也要回去嗎?
”
“什麼背叛?
”陳敗一臉不解。
木熹熹也一臉茫然。
穆哈沉默,沒什麼特别的表情,不知道是知道些什麼,還是也跟他們兩人一樣摸不準情況。
唯月金好像知道些什麼,他見鄭曲尺靜靜地看着他,那眼神無波無瀾,叫他看不出什麼内容。
他心頭有些打鼓,但最後還是一口氣說完:“我先前在入圍場上見到,你不是一個人來的,你有很多同行者,還有兩個與你親近的匠師,可是如今他們的住房不見人影,分明已經離開,而你的住處被武僧嚴加看管,再加上山上戒嚴、盤查底細,我猜測……是不是他們做了些什麼,偷偷離開了,才引起這番騷動。
”
陳敗視線從月金身邊移向鄭曲尺:“真的嗎?
”
“你想想,他們是邺國人,這是巨鹿國,兩國近來發生了一起嚴重的攻城燒城之事,罅隙已深……說不準,這會兒過來就是想借霁春匠工會實施什麼計劃。
”月金覺得自己的推測有理有據。
穆哈也有耳線,他終于出聲道:“這次,若非公輸大家通融,隻怕我們也進不來見你,所以你身上,肯定有事發生了,對吧。
”
他們雖然也被暫時管控,不得随意離寺,但人身自由尤在,與她不同。
鄭曲尺面對他們的問題,沒有否認,她隻是有些不理解道:“為什麼你們都認為他們是背叛了我?
”
月金被問得有些傻了:“難道不是嗎?
他們就這麼丢下你一人走了,你現在被關在這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被放出去……這不叫背叛?
”
鄭曲尺想了一下,問月金:“假如,我是說假如,你跟你的父親一塊兒去找人談買賣,可你半途有事,必須立刻去辦,所以你任由你父親一人去赴約商談,這算是背叛嗎?
”
月金想了一下,搖頭:“這當然不算。
”
“為何?
明明一開始說好的一起,可中途你卻一聲不吭地就走了,你父親不會認為你這是背叛了他嗎?
而且你讓你父親一個人去找人談買賣,你不擔心嗎?
”
月金聽完她的質問,隻覺得荒謬:“我父親比我更擅長談買賣,我在不在都不影響他的發揮啊,我擔心什麼?
再說,我若确有急事先走了,我父親若不知情,肯定也隻會是擔憂我的情況,不會認為是……”
他話說到一半,突然間就好像理解了什麼。
鄭曲尺則慢悠悠地接過他的話,說道:“不會認為是背叛,因為你們的感情笃定,你永遠不會懷疑你父親的能力,而你的父親也不會懷疑你是故意為之,對嗎?
”
對,隻要感情深,隻要彼此之間信任,便不會認為這是背叛。
相信,鄭工與他的同伴之間的感情亦如此深厚。
“對不起,我太自以為是了。
”月金歉意道。
可誰知,上一秒月金認為自己膚淺了,下一秒鄭曲尺就道:“不過,其實我也不确定他們究竟為什麼要瞞着我,又是不是故意抛下我一人離開,将我丢棄在此處,所以也不能太盲目地信任。
”
四人神色一滞:“……”混蛋,還給他們四個人剛才被騙走的感動與愧疚之心!
“好了,現在該談的事情也談得差不多了,我們先将正事辦妥,我去拿筆,咱們将四份契約先簽訂下來……對了,你們帶沒帶家族印鑒?
”
“我帶了。
”
“我也帶了。
”
“這是随身之物,自然帶了。
”
“嗯。
”
鄭曲尺點頭:“那好,由于時間的關系,我已經提前拟定好了一份合約,你們先瞧一瞧内容,若有問題,咱們現場再改一改,最後敲定下來,簽字按印。
”
對于她這風掣雷行一般的磋商速度,他們硬是佩服啊,不知情的人來看,絕對會以為她才是商人,他們四個是工匠。
商人的那一套工作,她是運用得風生水起,從頭到尾,他們四人除了“好、好、好”“是、是、是”,全程都在跟跑。
當她拿出一疊契約紙時,他們眼睛都瞪直了。
“你、你竟寫了這麼多份?
”
“不是啊,這就是一人份的契約。
”
“你都寫了些什麼東西,竟有十幾頁的内容?
”
“關于我的生産、出産、原材料準備、質量,你們的進貨、驗貨、運輸、存儲、定價、買賣,這些全都明文規範一下,以免以後起口頭争執,一旦雙方産生意見分歧,咱們就按照契約辦事,公事公辦。
”
“我看看。
”
陳敗拿過來,快速地浏覽過一頁又一頁,在大緻看完之後,簡直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人家起草拟定的這一份契約書了。
“拿我看看。
”
月金也拿來翻閱了一遍。
他感歎:“……這可真是一部規範到方方面面、毫無遺漏的契約。
”
木熹熹第三個看,他直接念了出來:“本着平等互惠互利的原則,為使雙方在合作期間規範操作……甲方商品,以镖局、貨行、車行或者船行等行式發送給乙方,乙方必須到貨後核對準确……若過程中造成的損壞……”
“你們都看過了,請問有意見嗎?
”鄭曲尺問。
木熹熹道:“這一點,我有些不太理解,關于車子最終标示的物價,不能随意降價,可是如果賣勢不好,咱們不是可以适當調價?
”
“價格的問題,最好就是統一定下,不再随意變更,我父親講過,若朝令夕改,會造成口碑影響,也會讓買家對咱們産生不信任。
”這一方面陳敗還算懂。
“調價可以,但不能随意調,得想個名頭來搞促銷,否則直接降,這樣會擾亂市價的。
”鄭曲尺道。
“那這一點呢,為什麼你上面寫,車子如果在邺國賣,可以以低一成的價格交易出去?
你這不就是故意在給你們邺國拉生意?
”穆哈不滿道。
鄭曲尺自然可以解釋。
“首先,邺國車子的價低,是因為成本的問題。
車子做好,再運送到其它國家,它需要運送費、包裝費、人力費,甚至還有路途中不可估計的損壞風險等等,自然就提高了價格,而我在當地售貨,則可省去這一筆費用。
”
穆哈一聽,倒也接受了這個理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