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女生 都市言情 夫人救命,将軍又有麻煩了

初出茅廬 第327章真相大白(一)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

  鄭曲尺率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别看她個頭小,但一手執筆一手握卷,官服加身,一派凜然正氣,無懼無畏。

  上頭,元星洲揉了揉腫脹泛酸的額角,他低垂的眼睫毛揚起,平視着鄭曲尺的方向,眼白部分有幾縷紅色蛛絲,瞳仁則黯幽無比。

  “孤騙你何事了?

  孤?

  見他一朝得意,春風加身,即将榮登高位,便擺起了未來邺王的高貴姿态,鄭曲尺也明白事過境遷,他跟她的處境跟相處也今時不同往日了。

  他們曾是共患難的盟友,或許可亦友平等相處。

  但一旦扳倒了他們共同的敵人之後,他當王,她為臣,這地位懸殊一下就顯示出來了,能不能共榮華就不一定了。

  所以這時候她也該擺正了自己的位置,調整好心态,不能造次,亦不敢造次。

  鄭曲尺本來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幫他,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之上,為的就是水漲船高,沾上點從龍之功,不求從此平步青雲,但求往後否極泰來,往後有個靠山。

  這麼一想,她好像不該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與元星洲進行對峙,關系鬧僵于她一點好處都沒有,反倒保持良好的上下屬關系,可以令她受益匪淺。

  她如抹了一把臉,痛改前非,一揖道:“殿下特地為臣取來神木夢,解臣之憂愁,如此費心,鄭曲尺在此感謝殿下。

  她本以為這樣一來,就可以轉移了話題,抹消了之前的失言,哪曾想……

  “孤騙你何事?

  “之前在白鹭湖中得殿下相救,還沒有時機好好向殿下表達謝意,在此臣也謝過殿下。
”她再一揖。

  “孤騙你何事?

  鄭曲尺:“……”她就失言這麼一句,這事是不是就過不去了?

  他似乎很在意這句話,見她一直避而不答,便從陛走下,他身量很瘦長,細腰長腿,風過寬大殿宇,帶着黑竹紗帷飄渺飄起,他神色濛暗,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同時也伴随一種莫名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這殿内就他們倆,一點聲音都會被無限放大,“啪嗒”沉穩的腳步踏響在光潔明亮的地闆上,鄭曲尺腦子裡當即閃現過他殺人的畫面,那屍堆成山的畫面,月黑風高殺人放火的畫面……

  因為胡思亂想,浮想聯翩,她小臉有些泛白,雖然知道他肯定不會對她動手,但就跟看着危險生物自然而然會産生應激反應,想要逃跑一樣,她也控制不住。

  “你在怕什麼?

  他又問,這一次毫無起伏的聲音,卻帶了些陰郁忍怒的意味。

  “臣、臣畏見于天顔。
”她幹笑一聲。

  “看着我。

  這一次,他沒有再自稱孤,但鄭曲尺卻覺得還不如劃清界限,也好過面對現在這種要命的氣氛。

  站在離她一步的距離,他的投影與氣息将鄭曲尺全然籠罩在他的鄰域之中,全然不顧人家受得住受不住。

  “鄭曲尺,我已經盡力了……”

  他的聲音如同還魂的幽冥般回響在空蕩的殿中,寒森森,陰恻恻。

  “我讓龔金牛拖住你,不讓你插手宮廷這肮髒之事,我封鎖宮門,不允任何人進入,我召了你最信任的王澤邦與蔚垚入宮,讓你無法從他們口探知到一切,我本以為你會就此放棄,安心在外等候,可你——”

  他聲音突然一沉,吓得鄭曲尺寒毛都豎起來了。

  “可你為什麼要闖進來?
”他盯着她,見她低垂着腦袋,肩膀抖動了一下,便又放緩了嗓音:“現在知道怕了?

  他強硬地擡起她的臉,眼神如鋒刃,唇卻在笑,有種扭曲的癫狂感:“太遲了,我已經沒有耐性再重來一次了。

  “殿下,殿下,你先放開我。
”她覺得他的力道有些失控,她腮幫子被掐痛了。

  可元星洲好似根本聽不見她的掙紮與痛呼,他的思緒完全沉浸在另一個昏暗崩潰的世界。

  “我将四象軍留給你,是想護你安然無虞,讓你有底氣,讓你能夠無憂行走于四處,不是讓你能夠逃離我的,假如你再有逃離的心思,我會将給與你的一切都盡數收回……”

  “你說夠了沒有?
”鄭曲尺覺得她再想抱金大腿,那也是有底線,有脾氣的:“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插手你處置邺後與邺後勾結的一幹人等,是,你什麼都算到了,對我百般阻撓,不讓我進宮,可偏偏你沒算到我會擔心你,會不顧一切、哪怕冒着被殺頭,被當成逆黨的罪名也要闖入宮中去救你吧?

  “沒錯,就是我傻,我笨,你什麼都瞞着我,欺騙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一直以為你孤立無援,在宮裡被人欺負了,被囚禁在那裡受着苦,等着我來救你,所以我才鼓起勇氣去調兵闖宮,可你倒好,不但人好好的,還一切盡在掌控之中,想殺誰就殺誰,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我錯了嗎?
我想救你,想幫你,我錯了嗎?

  她怒氣值爆棚,話根本沒怎麼過腦,對着元星洲就是一頓瘋狂輸出。

  元星洲的神色一滞,一時竟被她說住了,無言反駁。

  “你方才還問我,你騙了我何事,你騙了我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她推開他的手,一口氣将心底抱怨、憤怒與憋屈,一股腦全部宣洩出來,也不管他聽後會怎麼樣,也沒考慮她講完之後會怎麼樣了。

  “我……”

  “你什麼你?
我之前還真不知道,原來你還背着我幹了這麼多的事情啊?

  “不……”

  “不什麼不,我說我叫龔金牛去打聽消息,人怎麼一去不複返了,敢情是你在背後唆使慫恿!
還有明知道我在盛京隻認識王澤邦跟蔚垚他們,卻将人調走,相當于想将我的眼睛跟耳朵全封閉了,讓我摸不着情況茫然無助是吧?

  元星洲第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他兩次張嘴都被她怼了回去,于是便不再開腔,可他不知道,他不說話也是錯。

  “怎麼不說話了?
你可真是機關算盡,隻為阻擋我進宮找你?
妨礙你的計劃?
我與你在六國試兵,曆經生死,艱難困苦,我是怎麼熬過來的?
我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努力、拼命過!
我以為我跟你就算不是推心置腹,那也算是患難之交吧,彼此将背後交給了對方,可你怎麼對我的?

  “我回去之後,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才終于想明白,你根本打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在六國試兵上赢,你隻是想拖時間,隻是想暗中去實施你的計劃吧,你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六國試兵上,而你卻暗渡陳倉,布了局,一并解決了邺王與邺後,然後你再快刀斬亂麻,将整個朝廷勢力拿下,成為邺國說一不二的主宰。

  “你利用我,我無所謂,反正我與你的目标一緻,可是你若想掌控我,限制我的自由,叫我對你唯命是從,我可能辦不到!

  一口氣說這麼多,鄭曲尺嗓子都有些嘶啞了,她鼻息不勻,喘着氣,卻兩眼瞪得溜圓看向元星洲,仿佛在說,死就死吧,反正我不認慫,我不怕你了!

  兩人在各自暴露一番心聲,在争吵怒意之後,卻陷入了一陣悠長的緘默。

  吵架是本能,可吵完之後該如何和好,卻是一門學問了。

  “說夠了?

  元星洲這時反倒是冷靜了下來,他這人算不算是賤皮子呢,鄭曲尺對他又敬又怕時,他要發瘋,她對他又罵又兇時,他反倒恢複了正常。

  “你對我,倒是敢怒敢言,我說你一句,你回了十句。

  鄭曲尺聽他語氣平靜自然,就好像剛才那個變态不是他一樣,便警惕又餘怒未平的撇過臉,面上倒是維持着硬氣的一面,心底其實已經開始打起鼓來了。

  完了,她又暴躁了,她又沒控制住自己,她會不會也像曆史書上那些與虎謀皮的人一樣,被蜚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兩人此時的氛圍多少都有些微妙,怒時,什麼都可以說,但一旦恢複理智後,就開始有了顧慮與擔憂。

  元星洲倒是沒計較她的“以下犯上”,但為了不再激怒她,他沒再繼續上一個話題:“我為你安排的官職,你可還算适應?

  鄭曲尺也沒拿喬,接了他的話:“我當官,真沒問題?

  他沒有直接回答:“知道我為什麼要當這邺國至高無上的人嗎?

  一般人肯定裝傻問“為什麼?
”,但鄭曲尺聯系上下,一下就明白了:“你肯定是想擁有絕對決定權,你要讓你的話無人敢反對,哪怕你叫一個女子當官,他們雖然心裡面不樂意,但也不敢反對。

  元星洲剛要出口的話,卻被她說完了,他隻能頓了片刻,才續上話:“因為有了弱點,可我既不願意掩蓋它,亦不願意消除它,那便需要絕對的權力來守護它。

  是人都有弱點,不過為了一個弱點能夠做到他這種地步的人,世上能有幾人?

  鄭曲尺心道,這個“弱點”看來還挺讨元星洲歡心的,明知道有害,卻不除之。

  兩人這一頓架吵的,還算有些意義,至少某些隔閡與生疏被打破了,也敢暢所欲言了。

  “既然我們現在說開了,我也跟你講一句老實話,我本打算解決完亡夫與宇文家族争家産問題之後,就回福縣去,可你現在卻派個官給我當,我就先當着,給你将宮殿先修好,多待一些時日也無妨。

  元星洲這時笑得很和善:“那我也與你講一句老實話,你哪裡都去不了。

  “元星洲,你别太——”

  她話還沒有說完,元星洲就道:“你可記得六國試兵中,你殺了誰?

  “……宏勝國的沈黨中。
”死去的記憶一下擊中了她。

  “你惹下此等大禍,說不準不久之後,邺國便會迎來一場大戰,這種時候你能一走了之嗎?
”他問。

  鄭曲尺身上的氣焰一下就萎了:“……不,我不能。

  “所以你需要留下與我一道應對接下來的事情。

  這時,鄭曲尺難得心虛起來,她低下頭道:“可我不僅殺了沈堂中,我還繳了南陳國三百台三弓床弩,還放蛇咬了巨鹿國的士兵與陌野,估計連北淵國那頭也得罪了……”

  越說,鄭曲尺頭越低,聲音也越小,就像一個闖了禍的弱小孩子。

  嗯,一個二百多個月的孩子。

  哪知聽到這番話,元星洲并未有一句責備,反倒寬尉:“别怕,你不走,我是不會将你交出去的。

  鄭曲尺一寒。

  假如她執意要走呢,他是不是就要狠心将她交出去頂鍋了?

  這個話題太危險了,還是換個吧:“邺後的事情你要怎麼處理?

  “她的罪證已經搜集得差不多了,在将五國參加六國試兵的使團送走之後,便能夠将其處決。

  “那她的那一雙兒女呢?

  “斬草不除根……”

  她下意識接了下一句:“春風吹又生?

  元星洲看她:“你既然懂得這個道理,又何必問?

  張了張嘴,她就不該多嘴提這一茬,又想到一事:“我夫君的棺材,巨鹿國的人依照賭約留下來了嗎?

  “嗯。

  “那柳柴嵇守營有功,殿下會提拔他當校尉嗎?

  “嗯。

  這麼好說話?

  鄭曲尺立馬趁熱打鐵道:“我想随時可以出宮,可以嗎?

  “嗯。

  “聽說宮中有一座珍藏書樓,我可以随時去翻閱嗎?

  “嗯。

  “你能不能少殺點人,就算有罪之人,也能網開一面,不涉及其家眷與無辜之人,如今朝廷上下人心惶惶,你多少也顧及着點吧。

  “我自有主張。

  終于不再嗯了。

  鄭曲尺又想到自己來這見他的主要目的,拿出紙與筆,道:“你對重修的紫宸宮有什麼想法嗎?
比如偏好什麼顔色,喜歡哪種款式的擺設,喜歡金還是銀之類的?

  她的問題比較細緻,元星洲見到飯點了,便将人帶到偏殿,兩人一同共進晚膳一邊閑聊着。

  很快鄭曲尺對于紫宸宮的内外裝飾都有了初步想法,但坤甯宮卻半點頭緒都沒有,她想着他對自己未來王後的居想可能也有想法,也順帶問起,哪曾想,他盯着她,目光深邃,隻回答了四字。

  “随你心意。

  這四個字,聽得鄭曲尺心驚膽顫,她又趕緊打住這個話題。

  臨走之前,她還是想問一問:“這些日子你為何對我避而不見,今日又為何有問必答?

  元星洲微微一笑:“不過是想見你了。

  鄭曲尺:“……”為什麼她問的每一句都能觸碰到雷點?
出門不利,諸事不宜,還是趕緊撤吧。

  等鄭曲尺拿着滿滿一本寫滿紫宸宮意見的本子回到華林園時,下屬們一個個都用一臉崇拜又驚喜的表情來迎接她,就好像在說——實錘了,鄭大人當真是世子殿下的關系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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