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才蒙蒙亮,百合就照著南宮玥的吩咐在二門備了一輛簡單低調的青蓬馬車,也吩咐隨行的人輕裝簡行。
南宮玥隻隨身帶了三個丫鬟,百卉百合和畫眉。
等她們到二門的時候,穿著一身簡單的青色棉布衣裳的朱興已經牽著一匹駿馬候在了馬車旁,而令南宮玥她們看到意外的是另一人。
“周大成,你怎麽在這裡?
”百合驚訝得脫口而出。
原來坐在馬車前穿著簡單的灰衣短打、戴著一個鬥笠的車夫竟然是周大成。
“見過世子妃。
”周大成拿著馬鞭,粗率地抱拳給南宮玥行禮,然後豪爽地笑道,“這些天可把我給憋壞了,我也跟你們出去放放風。
”
所謂“放風”針對的可是坐牢的犯人啊!
百合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心道:你自己要放風,別扯上別人啊!
對於周大成的主動請纓,南宮玥當然沒意見,於是一輛馬車加上朱興的一匹馬就這麽輕裝地出發了。
柳合莊在王都的郊外,距離王都不過十幾裡路,這郊外的空氣果然是清新許多,雖然現在是深秋,秋風瑟瑟,許許多多樹木灌木都變黃,花兒也謝了,但百合和畫眉還是看得興緻勃勃,時不時地交頭接耳。
不到一個時辰,馬車的車速就漸漸緩了下來,隻聽得朱興的聲音自外面傳來:“世子妃,前面就是那個柳合莊了。
”
反正是便裝出行,南宮玥也沒太拘謹,道:“停車,我想下車走走。
”
丫鬟們攙扶著她下了馬車後,她第一件事就是,先警告朱興道:“接下來,你們都不許叫我世子妃。
”
朱興怔了怔,還沒反應過來,這一旁百合和畫眉已經笑嘻嘻地應道:“是,少夫人!
”
其實南宮玥這一臉稚氣的樣子,若非梳著婦人的發式,哪像什麽少夫人,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朱興也下了馬,隨著南宮玥和三個丫鬟緩步前行,而周大成則駕著馬車跟在最後面。
南宮玥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的環境。
據朱興所說,十幾年前,老鎮南王隨先皇打下這片江山後,先皇賞賜了一堆金銀財寶,可老鎮南王想著這金銀財寶是死物,哪有田產什麽的可靠,便隨意地買了些莊子田產,想著要一代代地傳下去。
隻是老鎮南王很快就去了南疆,這個莊子也就沒什麽人管,也就是每年給南疆送些帳冊和孝敬。
這老鎮南王雖然隨意,不過買的這個莊子確實是位置極好,依山傍水的。
尤其這一片片良田旁就有一條河,看來水波蕩漾。
畫眉興緻勃勃地在一旁解釋著如何在少雨時引河水到田中灌溉,又如何在水災時,疏通積水以免淹了良田……南宮玥聽得懵懵懂懂,但總算知道對莊稼人來說,這地方真是再好不過了。
秋天的田野裡是一片豐收的景象,一望無際的稻田像鋪了一地的金子,一陣風吹來,便掀起一陣陣金色的波浪,一些佃戶模樣的農人正在田中收割莊稼。
初看之下,這個莊子倒是意外的繁榮。
南宮玥看著不遠處的農戶道:“我們去前面借點水喝。
”
南宮玥出行,身為她的丫鬟百卉三人自然是備足了水的,很顯然,她隻是想借機找這裡佃戶說說話罷了。
畫眉主動請纓道:“世……少夫人,不如由奴婢先去探個路?
”
南宮玥點點頭,畫眉就小跑著去了,看她身子嬌小瘦弱,這跑起來還挺快的。
百合突然感慨地說道:“其實畫眉的根骨和條件也不錯,隻可惜年紀大了點,否則我就教她學武了。
”
駕著馬車的周大成立刻在後頭取笑道:“以你這毛躁的性格,還好意思當人家師父?
”
百合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小白似的炸毛了,被一個比自己還毛躁的人說毛躁,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說得好像你當過師父似的!
”百合用眼神鄙視他,說得周大成還真無語了,他還真沒收過徒弟。
明天回去就收一個徒弟!
他暗暗地想著。
幾人一路走一路說,南宮玥聽得眉眼含笑,當他們來到柳合莊旁的那個小村子前,畫眉步履匆匆地從裡面出來了,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世……少夫人,請跟奴婢來。
”
留了馬車和馬夫周大成在村子外,其餘人都進了村。
雖然是白天,但村子裡靜悄悄的,男人估計是都乾活去了,一眼看去,隻偶爾看到些老人、小孩。
在一旁引路的畫眉小聲道:“少夫人,這個村子應該不算富裕。
”頓了頓後,她解釋道,“您看這裡的屋子都是陳舊的木屋,這農戶若是有些閑錢,早就蓋起青磚黑瓦的大房子了。
”
畫眉這麽一說,南宮玥細細打量了一番,發現還真是。
這一眼看去,隻有最遠處背靠山的地方有一棟青磚黑瓦的大房子,其他的人家都是幾十年的木房子了,細看就會發現,那些木闆因為歲月的腐蝕出現了不少空洞和縫隙。
畫眉領著她們進了距離村口不過兩三棟房屋的一戶人家,屋主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婆子,牙齒都掉了一半,嘴巴因此縮了起來,臉上布滿菊花般的皺紋。
這屋子雖然簡陋得緊,但拾掇得還算乾淨,再加上屋裡沒男人,這婆子說話也還算有條理,所以畫眉才挑了這個屋子。
畫眉應該事先打點過了,老婆子已經給她們備好了水,還裝了一盤子的棗子,那紅色的鮮棗一粒粒都個頭飽滿,看來像一個個小紅燈籠似的,那新鮮欲滴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是剛從外頭的棗樹上摘下來的。
南宮玥坐下後,先是歉然道:“老婆婆,打擾你了。
”
“不打擾,不打擾。
”老婆子有些諂媚又有些拘謹地說道,她還從來沒見過像南宮玥這樣白玉般的姑娘,好看得就像觀音畫上的玉女一樣。
“像夫人這樣的貴人來老婆子家裡歇腳,老婆子這破房子也都像發光一樣……”
百合噗嗤地笑了出來,道:“是蓬蓽生輝。
”
“沒錯,蓬蓽生輝。
”老婆子也不在意連連點頭。
南宮玥吃了個棗子後,讚道:“老婆婆,你這棗子可真甜真脆。
”
“這棗子是老婆子自己種的,夫人若是喜歡,老婆子再給您摘些去。
”
“不用了。
”南宮玥笑吟吟地道,“老婆婆,你坐下,我們說說話。
”
老婆子剛剛就已經從畫眉那裡得了好處,知道南宮玥是個貴人,這服侍好了,肯定是又有賞錢的,於是便笑容滿面地坐下了。
南宮玥看似隨性地與她聊天:“老婆婆,我剛剛看你們這你們這外頭的莊稼長得真是好啊,看來你們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吧。
真是恭喜了。
”
“也沒什麽好恭喜的。
”老婆子撇了撇嘴,不以為意,“反正不是自己的……”她欲言又止。
畫眉與南宮玥互看了一眼,感覺其中有戲,畫眉便故意道:“就算是賃了主家的地,交了租子後,收成總算是你們的,也算不錯了。
”
南宮玥跟著說道:“哪像我在淮北的一個莊子,因為這淮北遭了澇災,整一年的收成全沒了。
哎,我這做主家的也不能把佃戶們逼死吧,隻好免了他們一年的租子。
”
老婆子歎了口氣,感慨道:“我們這些種田的,也就是看天吃飯,也虧得夫人的那些佃戶遇到像夫人這樣好心的主家,不像我們……”她說了一半,又是嘎然而止,聽得這百合和畫眉真是心癢癢的。
老婆子看了看院門口,確信沒外人,才壓低聲音道:“夫人,老婆子也就跟您抱怨幾句,我們這裡的主家那可是比血蛭還狠啊。
”
血蛭?
朱興和百卉都是眉頭微蹙,覺得這老婆子說話也太難聽了。
南宮玥倒是不以為意,問道:“怎麽說?
”
“這租子是年年漲!
”老婆子說起來簡直是恨極了,咬牙切齒,“今年都漲到五成了!
這收成再好有什麽用,還不是上交主家,讓我們都喝西北風。
這年頭啊,是不敢生病啊,一生病,就要要活不下去了。
前些天,老婆子隔壁的人家就把大女兒給賣了……”老婆子說著唏噓不已,正所謂:遠親不如近鄰,這鄰居家過成這樣,便是讓人覺得兔死狐悲啊!
一聽到這租子竟然有五成,百卉、百合和畫眉都是不敢置信地瞠大了眼睛,通常情況下,這三成的租子已經是頂峰了,更別說,這柳合莊送來的帳冊顯示租子不過是兩成,而且是自老鎮南王買下莊子後,十五年就沒漲過租。
這剩下的差價到底去了哪裡?
可想而知!
這個莊子的管事簡直是膽大包天。
畫眉想了想後,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道:“五成?
這也太黑心了吧?
老婆婆,會不會是管事欺上瞞下啊?
”她看了看南宮玥道,“以前我們夫人在江南的一個莊子就出了一個膽大包天的管事,硬是把桑蠶絲寫成了柞蠶絲來報帳,幸好去年我們大管事去江南查帳,才逮了個正著。
”
“我老婆子也是這莊子的老佃戶了,前兩年,租子剛漲到四成的時候,我們也猜是管事欺上瞞下,還想著要去找主家申辯……誰知去年,主家送來了一批老兵……”老婆子歎了口氣,似乎又有些猶豫。
百合看了出來,便道:“老婆婆,你們這裡還有當過兵的啊,看來你們的主家一定是大戶吧。
”
“那確實是頂天的大戶了。
”老婆子又謹慎地朝外面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們的老主家那可是已經過世的老鎮南王,現在老主子去了,據說就把這裡傳給了現在的鎮南王世子。
那之後啊,這裡的租子就漲得更兇了,那個世子爺去年還送來一匹殘廢的老兵,明面上說是奉養他們,結果啊……這過得日子簡直是豬狗不如啊!
比起他們,我們也算還好了。
”
這老婆子用詞實在是有些觸目驚心,朱興已經聽得幾乎要跳起來了。
不知道是該說這老婆子壞世子的名聲,還是該斥那管事無法無天。
老婆子還怕他們不信,又道:“老婆子可沒瞎說,這村子都知道,那些個老兵被安排去後山一帶開墾荒地,每天隻能休息兩個時辰,一日兩餐都是混著糠的糙米,簡直跟豬食似的,這人是鐵飯是鋼,這麽下去,人哪裡能支持得住,前兩天,就有一個缺了條腿的老兵支撐不住病了,他乾兒子就去求管事請大夫,結果不止沒請來大夫,還把他乾兒子毒打了一頓,到現在那個缺胳膊的年輕人還昏迷著呢。
……就看他命大不大,能不能熬過去了!
”
老婆子搖著頭唉聲歎氣,嘴裡隻嘀咕著:“造孽啊。
”
南宮玥面沉如水,雖然早知道這莊子有問題,沒想到這個管事的所作所為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
鎮南王府遠在南疆,這個莊子十五年來都是由著管事做主,以至於把他的膽子越養越大,倒是有幾分土皇帝的風采了。
不過當務之急,不是去找那個管事算帳,而是……
南宮玥定了定神,問道:“老婆婆,你可知那生病的老兵現在在哪?
”
老婆子狐疑地打量著南宮玥,揣測著她到底是何目的。
見狀,南宮玥指著百卉解釋道:“老婆婆,我這個丫鬟懂一些醫術,難得我路過此地,也算是有緣。
我就想著讓她給那生病的老兵看一看,也是積點德。
”
時人多信佛,老婆子合掌念了一聲佛,讚南宮玥果然是菩薩心腸,跟著就把老兵的住處告訴了她。
南宮玥命畫眉又賞賜了老婆子,然後便告辭了。
老婆子一直把南宮玥等人送到了門口,又目送他們往村子深處走去,她正要退回家中,眼角突然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難道說……
她隱隱猜到了什麽,想要去追南宮玥他們,但是又怕惹麻煩,最後還是躲回了自己家裡。
與此同時,百卉和朱興交換了一個眼色,然後低聲在南宮玥耳邊說:“世子妃,有人跟著我們。
”
“讓他跟著。
”南宮玥滿不在意地說道,繼續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
很快,他們就沿著乾泥巴路到了村子盡頭。
畫眉指著前方的一個破房子說:“少夫人,這個應該就是那個老兵的家了。
”
看著眼前的破房子,眾人都是眉宇緊鎖,這哪裡是房子,根本就是豬棚改造的吧。
這房子恐怕連她們府裡的耳房都比這個大,由一塊一塊幾乎腐朽的木闆圍成,木闆之間一道道巨大的縫隙,恐怕是連冬天的寒風都擋不住。
“我們進去看看。
”南宮玥眉頭緊皺,臉色已經非常難看。
百卉她們很少見南宮玥如此,都是凝神肅穆。
畫眉走在了最前面,一邊推開了搖搖欲墜的木門,一邊揚聲道:“有人嗎?
”
門一推開,就是一陣汙濁的空氣迎面而來,彷如多年累積的豬糞味已經徹底滲透進了屋子的每一寸。
畫眉不由掩鼻,心想:這哪裡是人住的地方!
這個管事實在是可恨!
屋子裡光線昏暗,甚至連一個窗子也沒有,隻有從大門照進去陽光稍稍照亮了裡面。
他們一眼便可以看到那簡陋得不知道是門闆還是木闆床的木闆上,躺著一個雙目緊閉的年輕人,他右臂的袖子空蕩蕩的,臉上一片青腫,身上胡亂地包紮著不少布條,布條下隱隱滲出血絲來,看著觸目驚心。
而木闆床邊,趴著一個頭髮有些花白的老者,他的臉趴在木闆床上看不清楚,但一眼能看到他的右腿上接著一段木頭,顯然是作為假肢使用的。
南宮玥等人早就知道年輕人昏迷已經許久,可是他們推門的動靜沒有驚醒老者,就讓他們覺得情況不妙。
南宮玥面色一沉,吩咐百卉去查看那個年輕人,而自己則去看那個老者,觸手便發現對方的額頭滾燙。
不好!
南宮玥正要吩咐百合幫著她攙扶這個老者,卻不想話還沒出口,左腕就被人一把抓住。
她擡眼看去,才發現那個昏迷的年輕人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猛地半坐起來,他臉色青腫慘白,可是那雙眼眸卻依舊明亮如閃電,仿佛要把人給刺穿似的,他的右臂死死地桎梏著南宮玥的左腕。
“快放開世……少夫人!
”百合氣壞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居然讓世子妃被人給偷襲了。
這簡直是她的奇恥大辱啊!
百卉忙道:“我們是來幫你的,快放……”
她的話沒機會說完,百合已經一掌劈在了他的後頸上,一瞬間,對方露出如狼一般的眼神,狠狠地瞪著百合,好似想要將她撕裂,卻抵不過身體上的重擊,兩眼一閉,倒了下去。
他既然他失去了意識,自然也松開了南宮玥的手腕。
總算,百合還沒太狠,托了他一把,沒讓他摔在木闆床上。
“百合……”
百卉瞪了她一眼,百合卻是理直氣壯道:“跟一條不信任人的狼要解釋到猴年馬月啊,還不如我們把他們治好了,用行動證明一切。
”等他醒了,難道還好意思找救命恩人報仇?
她說的分明是歪理,但偏偏還有幾分道理。
這年輕人的眼神確實像狼,不止是有兇性,而且還充滿了不信任的極端情緒。
百合做了也做了,再斥責她也於事無補。
南宮玥忙道:“我們先把這位大叔扶到另一張床上吧。
”
她一聲令下,朱興便把那殘疾的老者一把橫抱了起來,畫眉從包袱裡拿出一塊青色的棉布,鋪在了看起來髒兮兮的床闆上。
這棉布是畫眉帶著的,以防南宮玥走累了,可以席地歇歇。
待朱興安置好那老者後,南宮玥便給他探了探脈。
“世子妃,他的情況如何?
”朱興有些擔心地問。
對這些老兵,最有感情的人大概就是他和周大成這些人了,畢竟他們都是跟過老鎮南王的人。
南宮玥沉聲道:“他是積勞成疾,導緻高燒不退,昏迷不醒。
首先得先幫他把燒退下來,身子以後再好生調養便是。
”她想了想,吩咐朱興,“朱興,我馬車裡最右邊的抽屜裡有些藥,還有些藥酒和乾淨的棉布,你都去取來。
”
朱興遲疑了一下,想著百卉和百合都在這裡,應該沒什麽大礙,便領命去了。
南宮玥先吩咐畫眉弄濕一方白巾,冷敷到老者的額頭,跟著又取出她的銀針包,連著給他的陰郤、複溜、三陰交、湧泉等穴位紮針,替他退熱。
跟著她又去看那個年輕人:“百卉,他的情況如何?
”
百卉一一拆掉了年輕人身上的布條,一邊指揮百合清理傷口,一邊皺著眉頭道:“少夫人,他的右腿骨折了。
”她頓了頓,有些顧慮地說道,“就交給奴婢來處置吧。
”
南宮玥沒有立刻答應,而是先考校道:“百卉,骨折該如何處理?
”
百卉毫不猶豫地答道:“清理傷口,扶好骨頭後,木闆固定住。
”
南宮玥滿意地點點頭,算是允了。
於是,百卉來處理,百合協助,而她隻是在一旁監督。
百卉先把一塊棉布扯成布條,用布條一圈圈地固定好夾在年輕人腿部的木闆,與此同時,百合也把他身上其他的傷口處理好了,百合是武者,因而隨身攜帶著林淨塵製的金瘡藥,把他的臉塗得黃青相交的一片。
這時,一陣含糊的呻吟聲自旁邊傳來,畫眉忙驚呼道:“大叔,你醒了?
你覺得還好嗎?
”
那老者緩緩地睜開了眼,眼神看來還有些渾濁,聚不到焦點。
南宮玥又回到他的床邊,俯身溫和地說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
對方吃力地頷首。
南宮玥繼續道:“我剛剛給你行了針了,你先別亂動,我先替你收針。
”說著她熟練地把那些銀針都取了出來。
“阿藍!
阿藍……”那老者急切地說道,想要起身。
南宮玥一邊示意畫眉將他扶起,一邊安撫他:“別擔心,阿藍公子沒事的,我的婢女已經在為他治療了。
”
老者轉身看到百卉正在幫阿藍包紮,總算松了口氣,抱拳道:“多謝夫人出手相助。
這一次,若不是夫人,我們父子恐怕……”他說著眼眶已經濕潤起來,“若是阿藍有個萬一,我永遠也無法原諒我自己,若非是因為我,阿藍也不會來王都……”說到這裡,他有些哽咽了。
“一切都會好的。
”南宮玥柔聲安撫他的情緒。
老者深吸一口氣,試圖穩定自己的情緒,但很快他想到了什麽,道:“夫人,您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
若是被這人發現告訴了管事,恐怕是要找您的麻煩。
”
南宮玥似笑非笑,她還巴不得這個什麽管事來找麻煩呢。
畫眉在一旁出聲道:“大叔,沒事的,我們少夫人才不怕那什麽管事呢。
”
老者眉宇緊鎖,恨聲道:“夫人,您不是知道這莊子的主家是誰,這牛管事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後的人,您要是繼續留在這裡,我怕到時候會有人對您無禮。
”
畫眉挺了挺胸膛,不以為意地笑道:“我們怎麽不知道了,這莊子的主家不就是鎮南王世子嗎?
”
老者怔了怔,有些意外地看著畫眉,又看向南宮玥,雖然她穿著不算特別華貴,但無論容貌、氣度,都不像是尋常的富貴人家……難道說他們這是遇貴人了?
這是一個能幫他們做主的貴人?
老者沉吟片刻,說道:“不錯,正是那陰狠毒辣的鎮南王世子蕭奕!
”他說得咬牙切齒,雙目中一瞬間迸射出來的強烈的仇恨,仿佛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畫眉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麽,就被南宮玥一個眼神阻止了。
“大叔,你可以跟我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南宮玥問道。
老者眸色一沉,猶豫了一會兒,但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可以顧忌的了,乾脆地說道:“我名叫楚大衛,本是已經去世的老鎮南王手下的親兵,十幾年前,我在一場戰役中失去了右小腿,從此就退役了。
老王爺在世時對我們這些老弱病殘的親兵很是照顧,可是等現在的鎮南王繼承王位後,除了每年微薄的撫恤金就什麽也沒有了,大家的日子過得很是艱辛。
”
“去年,世子爺派人來南疆接我們這些老兵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覺得世子爺頗有老鎮南王的風采,竟然願意奉養我們這些廢物。
本來我這乾兒子阿藍是不符合世子爺的要求,可是他舍不得我一個人來王都,就跟來了,打算在王都附近找份工養活他自己……可是我們誰也沒想到世子爺根本就是個狼心狗肺之人,他想要好名聲,又不想養我們這些殘廢,就索性把我們這些無親無故的老兵當成免費的勞力,為他乾死乾活!
”
老者氣得臉色發青,額頭更是青筋凸起,他看了看昏迷不醒的阿藍,接著道:“本來我一條老命,沒了就沒了,當我信錯人,反正老鎮南王當年救過我一命,我當還他一條命,可是……”他深吸一口氣,怒不可遏地說道,“阿藍是無辜的!
”他的雙手緊緊我成拳頭,微微顫抖著。
這時,百卉和百合終於把一身是傷的阿藍給折騰好了。
百合看著空空如也的藥瓶,沒好氣地咕噥著:“真是便宜你了。
”等回府了,她一定要讓世子妃賠她兩瓶才行。
她正想把空瓶收起來,卻不想一隻手猛地向她抓來,速度實在太快,而她又心有旁騖,居然真的被對方給抓住了。
這家夥居然這麽快就醒了?
自己的力道有這麽小嗎?
百合正想著,便感覺到那鑽心的疼自手腕傳來,她幾乎懷疑這家夥是使出了所有的力氣。
“喂!
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嗎?
”百合沒好氣地瞪著他,可惡的家夥讓她一天丟了兩次臉。
老者忙在一旁道:“阿藍,快放開這位姑娘。
她們是來幫我們的……”
阿藍遲疑了一瞬,很想說剛才就是她們打暈了自己,可是看了精神好了許多的老者,終於還放開了百合的手。
百合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感覺手腕上都起了淤青,她暗暗發誓和這個討人厭的家夥勢不兩立!
就在這時,屋子外面遠遠地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以及對話的聲音:
“就在那邊!
”
“走!
過去看看!
”
百合頓時眼睛都亮了,活動了一下指關節,心想:總算來了!
她要是現在找這個阿藍算帳,會被人說她欺負傷患。
這個什麽牛管事自己找上門來,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今天她非要好好教訓一下這群敗壞世子爺名聲的家夥不可!
“咚!
”
有人重重地踢了一腳那搖搖欲墜的木門,跟著一個身穿錦袍的矮胖男人帶著四個高壯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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