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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桃源

  來到日雜公司旁邊的小飯館,沒叫菜就先叫了酒,老蔡想喝,那是肯定不行的,今天他吳應成要大醉一場。

  酒壯慫人膽,有些話喝了酒,自然就能說出來了。

  吳應成自問不是慫人,可要讓他去傷害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他真忍不下心來。

  你一杯,我一杯,哥倆好,兄弟棒...

  酒瓶裡的酒越來越少,吳應成聲音越來越大,眼睛卻越來越小,記憶卻越來越模糊。

  他記得自己好像站了起來,抓住那雙有些顫動的手,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也沒有說,好像聽見有人在哭,又好像聽見有人在笑...

  他不記得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隻記得自己很快什麼都不記得了,直到一陣涼風吹來,帶着泥土的新香,像一個頑皮的小孩,拿着一根松毛子,撓着他的鼻洞。

  他打了一個噴嚏,腦袋暈沉沉的,睜眼一看,自己已經回到了家,天也已經黑了。

  唐二山抱着吳應春的腿正呼呼的睡,吳應村抱着自己的腿,睡相也不是那麼好看,三個人在大大的地鋪上,形成一個人體三角形。

  吳應春用力把腿抽了出來,披上衣服,打開了房門,屋外一片星光璀璨,天地一片甯靜。

  屋子裡,大妹吳彩華還在看書,桔紅色的光,透過玻璃灑出來,在垓烊上照出一塊溫暖的紅地毯。

  “老大,過來坐會吧。

  吳應成尋聲望去,一個小小的星火,在幽暗中不時閃亮一下,父親吳培忠坐在一張躺椅上,正抽着自己的煙鍋。

  吳應成走了過去,沒有說話,他知道父親可能已經知道一些什麼了,可他不知道怎麼說,不知道該怎麼辦,更不知道自己喝醉了時,到底說了些什麼。

  是說了讓張翠蘭傷心欲絕的無情毒話,還是說了讓她喜笑顔開的甜言密語,還是把唐月婉說了出來,甚至是他的重生之事...

  他真不知道。

  “老大呀。
”吳培忠終于說話了,“你看這天上的星星多漂亮呀,每一顆都是那麼亮,哪個人不想把它摘到手裡呀?

  可人呀,就那麼大個能力,怎麼可能把它們摘到手裡呢,還不如把一盞油燈捧在手裡,這樣還可以取暖,還可以照亮。

  吳應成看着父親,他突然發現,這位四十二歲的農民,不再像一個農民,反而像一個無所不知的智者。

  “爸,你都知道了?

  “不想知道都難呀。
”吳培忠抽着煙道:“你回來胡說八道的,把你兩個妹妹都給吓哭了,你媽以為你中了邪,還扇了你幾巴掌了呢。

  我知道你心裡苦,也知道你不想對不起一個人,可那個人是誰呢,她又在哪裡呢,她知道你心裡的苦嗎?
我想,連你自己也說不清楚吧。

  反而是這個小張,我看人不錯,一個女娃娃,這麼遠的路,頂着那麼大的太陽,肯把你一個酒瘋子送回來,那是對你有多大的牽挂呀,又有多大決心呀?

  吳應成心中猛然一顫,心中最後的堅持被猛地觸碰了一下。

  “小張,她,她也來了?

  “來了,看着你沒事,這才走了的。

  吳培忠說着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老大,雖然你在醉了那會,說了一些我們都聽不懂的話,又是一個高中生,可爸還是勸你,好好想想我的話。

  燈?

  星星?

  吳應成躺在那張還是溫熱的椅子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美麗而夢幻,又回頭看看那盞桔黃色的燈光,真實而溫暖。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或許父親說的沒錯,他對老婆唐月婉的感情,就像那星星,生生不息,天天都能見着,但卻是那麼遙遠,而對張翠蘭的情感,就像那盞燈,雖然要點了才有,但卻能給星星給不了的溫暖。

  可自己是要繼續仰望星空呢,還是把燈捧在手裡?

  重生,中描寫的多麼美好呀,未蔔先知,無所不能,洞先機于智者,控萬事萬物于胸間。

  可誰又會想到,重生即給了人前世的記憶,也給了這世的情債,在雙倍獲得的同時,也有了雙倍的負累,不隻有前世的牽挂,還有今生的羁絆。

  最終,吳應成還是沒能決定飛向高空,與那星星融在一起,還是選擇捧起燈火,照亮父母的日益蒼老的臉。

  既然是重生,那這人生也必不會如前世一般,無論是感情理想,還是事業财富,自己還有夢想,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不應該花費太多的時間思考這些事,或許等待時機一到,自然會得到想要的答案。

  ...

  “哥,起床了,吃完飯準備走了。

  吳應成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屋睡覺的,睜眼一看,天已經大亮,吳應春已經換好了衣服,旁邊還站着背着黃布包的唐二山。

  “靠,忘了今天還要去戰宋北林呢。

  吳應成急忙開始穿衣起床、洗漱吃飯,這事是前天都說好的,隻是昨天這麼一鬧騰,竟然把這事給忘了。

  喝了那麼多的酒,有些事情反而記得更清楚了,這個宋北林是這個年代土霸主的代表,好面子、講排場,要想讓他高看自己一眼,答應跟你拼酒,首先就要秀秀自己的肌肉。

  吳應成也需要幾個人,當他們三個人喝醉時,把他們送回鎮上的旅館,以及付錢、照顧什麼的。

  吃完了飯,急忙點兵點将,帶的人不能太多,要不然就成了砸别人的場子了,雖然陳家幫的人都去了竹溝村,可後來新招的唐家幫也不錯,都是典型的精神小夥。

  像巫浸紅老爺子說的,做什麼事都要圖個吉利,點了五個最精神的,加上自己、吳應春、唐二山剛好八個人,一個帶了頂草帽,穿上涼爽又輕快的草鞋,風風火火出發了。

  大安鎮,大定大安之義,地勢與高嶺鄉相仿,整個鎮子都位于深山老林中,很少受戰火擾亂,一直都是世人避免戰亂的好地方,素有‘蜀北桃源’之稱。

  如此的地勢條件,本應該是吳應成的古董夢實現之處,可在四幾年,整個鎮子便慢慢被土匪占領,最後成了他們的根據地。

  原鎮居民跑的跑、死的死,他們留下的古董也被洗劫一空,直到解放後,這夥土匪才被政府剿滅,可那些古董早已不在了,能留下來的,估計也不是很值錢。

  現在的鎮民,大多是後來搬遷進去之人,故這裡的人與高嶺鄉相比,少了一些仗義,卻多了一些匪氣和俗氣。

  大安鎮離雙溝鎮十公裡路,解放前隻有一條羊腸小道與外面人來往,有橋的地方,還被土匪控制着,交通十分不便利。

  解放後,政府發動群衆,這才修了一條機耕道與雙溝鎮相連,橋也由原來的木頭升降橋,變成了石橋、水泥橋,進去方便了許多。

  這裡的還要比雙溝鎮冷一些,稻子剛剛成熟,大人小孩都在農忙,來來往往的人不多,吳應成這一路子人,青一色咔基布套裝、小草帽、涼草鞋,立時成為這山間土路上一道靓麗的風景線。

  一路都有人來問他們是哪裡人,要到哪裡去,吳應成想着正好趁機打聽一下情況,全面而詳細的了解宋北林,于是一一解答,并問了一些問題。

  原來宋北林之所以能成為一方土霸主,除了極其講信用之外,還因為他有兩個靠得住的兄弟。

  一個叫宋北秋,與自己和吳應春一樣,是堂兄弟關系,一個叫魏大紅,與自己和萬慶春一樣,是結拜兄弟,也算是一個好漢三個幫。

  與吳應成不同之處,三人之中,宋北林負責在前面沖,宋北秋則負責出謀劃策,魏大紅則是給兩個人跑路忙活的。

  三人都喜歡喝酒,宋北林是大壇大壇地的幹,來得猛倒的也快;宋北秋是小口小口的飲,隻要菜好有茅房,他能跟你耗你一晚上;魏大紅是喝了就醉,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來來回回幾輪,這才會倒下。

  據一個抽了吳應成三根煙的知情人士透露,這三人的酒量加起來有十一二斤,而宋北林的真實酒量最大,大概在五斤左右,宋北秋排第二,大概四斤多一點,魏大紅則隻有三斤多一點。

  但因為還沒有人把這三人真正喝到不省人事,這一切都還隻是初步估計。

  “看來我還是小看他們了。

  吳應成眉頭微微皺起,有些犯起難來。

  嚴格來說,大安鎮的席子産量并不是很高,估計隻有整個雙溝鎮的三分之一左右,再加上路遠,利潤不是那麼大,并不一定非要拉進自己的聯盟。

  隻是與魏強短暫的交鋒之後,吳應成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不由想起了一句話,商場如戰場,如果現在自己不抓緊時間增加實力,遲早有一天會被這個強勢的家夥給幹掉。

  再加上今天來的時候遇到了張洪達,他說的那句‘你給老子等着,有你小子好看的。
’的話,讓他有種裡外受敵的感覺,心中那種想要強大的欲望,從未有過如此地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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