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灣縣的前一天，江芝蓮跟穆家人吃了一頓飯。
提此建議的人是穆啟泰。
後來是由穆嬌嬌的堂嫂來張羅的飯局。
朱寶妹、劉壯壯母子倆，還有孟青全都去了。
穆老爺子和穆老太太原本也是打算參加的，結果臨時有事，沒能趕上。
最終坐在餐桌前的穆家人隻有兩個，就是穆啟泰和穆嬌嬌的堂嫂。
“這是我朋友的私房小菜館，不對外的，關系好才約得上！”堂嫂點完菜之後回到房間裡，給大家介紹道：“她不喜歡見人，要不然應該讓蓮娃跟她聊一聊。我覺得，你們肯定會特别投緣。”
江芝蓮抿了口甜姜茶，笑了笑，“有緣分的話，以後肯定還會有機會見面的。”
“哎呦！”堂嫂驚訝道：“我朋友剛才也說這話了。我勸了半天，她隻悶頭做菜，最後實在被我磨得沒辦法，就說了這麼一句。你們也太默契了吧，想法都這麼一緻！”
江芝蓮用雙手捧着溫熱的杯子，開口問道：“這個甜姜茶，也是你朋友做的嗎？”
堂嫂點點頭，“這裡所有東西都是她自己做的，連這餐布上的小茉莉花兒都是她親手繡的呢！我剛認識她的時候，真覺得她是個特别古怪的人。想法十有八九跟别人不一樣，好像什麼都不在乎，可底線又特别明确。”
江芝蓮心下對這個不知年齡，不知樣貌的人蓦然有了一分好感。
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和這位底線明晰、廚藝高超的有趣的朋友，面對面坐下來好好地談談心吧！
飯菜是堂嫂一趟趟去端過來的。
江芝蓮和孟青想幫忙，但主人不允許外人進入後廚，他們也就隻能作罷了。
穆啟泰來過幾次，對這裡比較熟悉，也了解主人的脾性，所以安心地坐着喝茶。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詢問了一下女兒的近況，“嬌嬌的身體，恢複得怎麼樣了？”
江芝蓮看了孟青一眼。
孟青回道：“挺好的，小舅媽讓你們不用挂心。”
“嗯，那就好。”穆啟泰似乎還想說點别的什麼，但最後并沒有說出口。
朱寶妹馬上就要跟兒子再次分别了，各種舍不得，滿臉的不樂意。
看着滿桌子的美味佳肴，都提不起勁兒了。
劉壯壯一邊給母親夾菜，一邊好言哄着。
“過年你都不回家啊？過年不回家怎麼成啊！”朱寶妹不滿道：“哪有過年不回家的孩子啊！”
劉壯壯低聲解釋道：“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還有很多的活兒，真的走不開。我老師過年也不回家，要在這邊趕工，我一個新手徒弟，怎麼好意思請假回去啊？”
“你不好意思，我好意思，我幫你請假去！”朱寶妹似乎看到了一絲希望，“你不是說你的老師挺好說話的嘛！他一定能體諒我這個當娘的心情的。”
“不行！”劉壯壯一臉嚴肅。
短短的時間内，他已經成長了很多。
經曆各種打磨，他褪去了青澀和毛躁，已然不是之前的那個毛頭小夥子了。
“我要是回家的話，我答應的活兒就做不完了！做人得信守承諾，這還是你教我的呢！”
朱寶妹埋頭吃飯，悶悶不樂。
劉壯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是夾菜，又是倒茶，最後朱寶妹總算是想開了，“行吧行吧！你好好學，好好幹，學成了早點回家！”
“嗯！我肯定好好學！”劉壯壯笑得分外開心。
朱寶妹無奈一歎，“我抽空再過來看你就是了。”
聽到這兒，江芝蓮插嘴說道：“我開春應該還會再來省城一趟，到時候咱們可以一起。”
朱寶妹：“開春得什麼時候啊！我等不了那麼久。這次我有經驗了，以後我自己能來。我想着，每個月都過來一趟。”
“什麼？”劉壯壯驚詫道：“你要每個月都來？”
“怎麼了？”朱寶妹抖抖眉頭，往嘴裡塞了一個小包子，“不歡迎你老娘啊？”
“不是不歡迎，可是——”劉壯壯還以為剛才說通了呢！結果老娘竟然做的是這種打算。
來一趟算上一來一回的時間，差不多就得一個禮拜。
“醬廠的活兒，你不幹了嗎？”劉壯壯面露急色，“你總不能每個月都請假吧？”
朱寶妹看向江芝蓮，“這個假，我能請嗎？”
江芝蓮看到劉壯壯在對她搖頭。
朱寶妹朝兒子後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搖什麼頭！你跟誰是一夥兒的啊！”
江芝蓮抿唇笑了。
“工資給我扣掉就行，給我之前的一半，我也沒有意見。”朱寶妹頓了頓，又道：“不行的話，我就不幹了，反正老劉賺得也夠用。”
劉壯壯：“……”
“我現在都不管醬廠的具體事務了，請假和工資這種事兒，得去找我小姨和小姨夫去商量。”江芝蓮沒有把話說死。
朱寶妹：“成，那我回去問問他們！”
劉壯壯隻覺得胸口發悶，真是讓人窒息的母愛啊！
親情來的太洶湧，也會招架不住，無力承受。
他都這麼大了，當娘的還是不樂意撒手！
“娘，你來找我，我是挺高興的。可是你總來，會耽誤我學習和工作。你就讓我踏踏實實地在這裡獨立生活，不行嗎？”劉壯壯一想到桌上還坐着兩個穆家的人，而且在他所學的領域裡都是老師和前輩，就覺得跟母親在這裡讨論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臉上臊得慌。
剛開始還好，少說幾句也沒什麼。
可半天了，還糾纏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讓他開始感到沒來由的煩躁。
朱寶妹愣了一下，敏感地覺察到兒子的情緒變化，當即閉上了嘴。
是啊，兒子長大了。
瘦下來之後，連樣子都變了不少。
眼下這樣的場合，也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一樣了。
朱寶妹終于意識到，自己也該有所變化。
她打破餐桌上短暫的沉默，平靜地對兒子說道：“行，我開春再來。”
江芝蓮在桌下輕輕地用腳尖踢了劉壯壯一腳，并朝他偷偷地使了個眼色。
劉壯壯緊抿雙唇，快速地朝穆啟泰的方向瞥了一眼，随後收回視線，用手碰了碰朱寶妹的胳膊，小聲說道：“娘，我不是不想讓你過來，你别誤解了我的意思啊！你也知道我出來之後有多想家，有多想你。”
“知道了，吃飯吧！”朱寶妹大手一揮，招呼桌上的人，“你們都吃啊！愣着幹啥！老娘跟兒子拌嘴，正常的事兒！”
說到老娘，堂嫂想起來一件事兒。
“蓮娃，陳翠紅是你什麼人啊？”
江芝蓮學着朱寶妹的口吻，笑着回了一句，“我老娘……”
堂嫂：“親的？”
“嗯。”江芝蓮點點頭，“我是她十月懷胎的親閨女。”
“看着，有點——”堂嫂欲言又止。
江芝蓮笑道：“有點不像？”
堂嫂：“嗯，不像！”
“我也覺得不像。”江芝蓮頓了頓，問道：“那天你們走的早，後來的事情，你們聽到啦？”
穆啟泰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是我學生回來講的。”
“哦？那後來他們怎麼樣了？事情怎麼解決的啊？”江芝蓮好奇地詢問。
穆啟泰用茶水漱了漱口，“聽說陳翠紅被趕出家門了。”
“啊？”江芝蓮覺得有點驚訝，“劉處長這麼狠呢？他看着不像絕情的人啊！畢竟在一塊兒也過了這麼久，說趕走就趕走了啊？”
堂嫂：“估計是氣壞了，搞得影響也不好。”
“活該！”朱寶妹輕哼一聲，“這叫啥？這就是報應！”
穆啟泰看向江芝蓮，問道：“你想去看看陳翠紅嗎？我知道她現在在哪個招待所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