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家人是怎麼回事？
”大夫值了一晚上的班，黑眼圈很重。

　　他蹙眉看向江芝蓮，“歲數這麼大的病人，都不留個人看着？
足足六個小時找不到家屬啊！
”

　　“對不起啊，大夫，給你們添麻煩了。
”江芝蓮趕忙道歉。

　　她十分理解，醫院也是怕病人出意外。

　　大夫緩了緩語氣，“昨天你們家屬不在，隔壁病床的出去吃飯了幫不上忙。
你奶奶想上廁所，自己起來，結果摔倒暈過去了，頭磕到了床闆上，手臂和胸都骨折了。
”

　　“這麼嚴重啊……”江芝蓮訝然道。

　　“現在知道嚴重性了！
”大夫歎了口氣，“你們家屬上心一點，老人家本身基礎病就多，随時都會有危險。
”

　　“知道了，以後一定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了。
”江芝蓮保證道。

　　醫生接着把前一天用過什麼藥，做了哪些急救處理跟江芝蓮講了一遍。

　　“那個……”江芝蓮突然想起來一件事，便開口問道：“大夫，昨天我奶奶她是上完廁所回來的時候暈倒的，還是去的路上就暈倒了啊？
”

　　“一起來沒走兩步就倒病房裡了。
”大夫說道：“幸好有護士從病房外面路過，聽到裡面響了一聲，就進去看了一眼。
如果不是及時發現，問題就大了。
”

　　想起來這一茬，大夫都覺得後怕的慌。

　　要是病人因此而死在病房裡，那醫院難辭其咎。

　　家屬再有疏忽，醫院都得擔責任。

　　“那她是不是尿到褲子上了啊？
”江芝蓮一臉抱歉的樣子。

　　大夫眉頭一橫，“你說呢！
”

　　“那後來是誰給收拾的啊？
”江芝蓮覺得自己應該去感謝一下，不能随便就這麼算了。

　　“還能是誰！
”大夫說道：“治療完之後，是護士們幫忙清理的，還給換了衣裳。
”

　　江芝蓮再次謝過大夫，随後又找到昨晚幫過忙的幾個護士，紛紛表示了感謝。

　　口頭表示，總感覺還不夠。

　　江芝蓮曉得醫生護士不能收錢收禮，畢竟醫院都有規章制度。

　　想來想去，最後她給素食館打了電話，安排花苟做些吃的，讓高樂送到醫院來。

　　江芝蓮這麼做，并不是想讓大夫護士對江老太多麼上心，或是給予什麼特殊的照顧。

　　出發點并不是這樣的。

　　而是因為大夫和護士們用心地對待了病人，因此江芝蓮覺得應該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将心比心嘛！

　　雖然醫生護士的職責就是要治好、和照顧好病人，但人都是有感情的。

　　往往是真心換真心。

　　再往現實點來說。

　　縣醫院江芝蓮之前經常來，以後也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免不了還會再來。

　　為了将來着想，跟醫院的人處好關系，也是必要的。

　　中午高樂送過來三十人份左右的飯菜，辦公室和休息室裡，滿屋飄香。

　　醫生護士們邊吃邊聊，大家幾乎都曉得素食館。

　　而且大多數人都去吃過。

　　王芳本來一早就要走的，不過前一天江大毛一聲不吭地提前離開，導緻江老太摔傷了。

　　這讓她不好着急回去。

　　在江老太面前，她還是要裝成體貼的好媳婦。

　　午飯他們吃的也是素食館的飯菜。

　　王芳一邊喂江老太，一邊吐槽道：“蓮娃就曉得搞這種虛頭巴腦的事情，巴結大夫倒是勤快。
”

　　江老太隻能吃些流食，這兩天人幾經折騰，已經沒啥精神頭了，連吃飯都沒啥力氣，半天才咽下一口。

　　也就更沒有勁兒搭王芳的話了。

　　王芳也不需要老太太說什麼，她一個人說就行。

　　老太太隻需要聽着。

　　“娘，你就安心在這兒住着，好好把身子骨養一養。
”

　　王芳特别有耐心地喂着飯，一小口接一小口，絲毫不着急。

　　“家裡有什麼事情，你就全都交給我，我指定給你辦得妥妥的。
”

　　江老太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王芳一眼，但是依舊什麼都沒有說。

　　“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地方，盡管告訴我。
咱家啊，也就我跟你一條心。
”

　　王芳自顧自說着，“你看他們一個個的，都往外頭跑。
姓江有什麼用？
心都不在家裡頭了！
想來也挺好笑的，娘跟我咱倆都不姓江，可是家裡現在整日就咱兩個人。
”

　　江老太不知道被戳中了哪跟神經，突然悲傷了起來。

　　她緊抿嘴唇，搖了搖頭。

　　“不吃了啊？
”王芳看向江老太，“這都沒吃多點啊，娘你再吃兩口吧！
不吃東西，身體怎麼能好呢？
”

　　江老太搖搖頭，這次連眼睛都閉上了。

　　王芳悠悠一歎，把老太太的碗筷放下來，拿起自己的飯盒，邊吃邊繼續嘟囔：“大毛這個不靠譜的，讓他陪個床，扭頭就跑了。
”

　　王芳說着瞥了江老太一眼，“娘你也看得出來吧？
俺們那個小家，都得靠我支棱着。
大事我會跟大毛商量着來，不過這家裡頭的事兒，尤其是錢，必須得我管着。
要不然啊，全家人都得跟着喝西北風。
”

　　“家是大毛的。
”江老太突然開口，用嘶啞的嗓音，艱難而含糊地說道：“他永遠都是當家的。
”

　　“……”王芳偷偷地撇了撇嘴。

　　當個屁的家。

　　讓他當家，家早就被他折騰成一個空殼了。

　　吃完午飯，江芝蓮一來病房，王芳就着急忙慌地走了。

　　她給閨女江燕打了個電話，商量了一下賣止咳藥方的事兒。

　　江燕主意多，很快就想到了一個法子。

　　王芳聽完，直誇閨女聰明。

　　挂了電話之後，王芳直奔郵局。

　　郵局裡有最全的電話簿，有本地大灣縣的，也有囊括全省主要單位的，都可以免費翻閱。

　　她翻了翻，記下了幾個位于省城的國營制藥廠，還有本地兩個小藥廠的電話。

　　之後挨個打過去，詢問他們有沒有購買偏方秘方的打算。

　　她特意強調這是祖傳秘方，特别珍貴。

　　但大多數廠家都說不收購來路不明的藥方。

　　王芳滿腔熱血，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不過她也沒有灰心，堅持把電話給打完了。

　　最後她得到兩個正面的回複。

　　一個是省城的大藥廠，接電話的人讓王芳留個住址，過兩天會派人過去看看藥方。

　　還有一個是大灣縣本地的小藥廠，讓她親自帶着藥方過去。

　　王芳一刻都不想等，當即雇了一輛三輪車，就趕往了本地的小藥廠。

　　到了之後，王芳有點心涼。

　　這一看就是不怎麼正規的黑作坊，都沒有清楚的門臉。

　　王芳怕被騙，留了個心眼。

　　她到附近的小賣部買了紙和筆，又花一塊錢，找了個小學生幫她抄寫了一遍止咳偏方。

　　以防藥方被偷，她隻讓小學生抄寫了一部分，題頭止咳等字眼全都省去了。

　　王芳認得幾個字，不過常年不寫了，寫起來實在費勁。

　　偏方上很多生僻字，她看着就頭疼，所以找了個小學生來抄。

　　這個學生看着像是高年級的，寫字蠻快，不一會兒就按照王芳的要求寫好了。

　　随後她帶着藥方進了廠子。

　　有個中年男士接待了她。

　　對方看了眼王芳帶過來的偏方，微微一笑，說道：“這是止咳偏方啊？
”

　　王芳心中一喜，之前她打電話的時候并沒有說這個偏方是治什麼的。

　　這人看了一眼這個半截的藥方，就認出是用來止咳的。

　　那這個方子，看來非常靠譜了。

　　有戲啊！

　　“你打算賣多少錢？
”對方不多廢話，直接就開始跟王芳商讨價格。

　　王芳并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一下子就給問住了。

　　多少合适呢？
她完全沒有概念啊！

　　王芳想了想，先回問對方，“你能出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