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廠負責人略思片刻，又問道：“完整的藥方，今天你帶過來了嗎？
”

　　王芳眼珠子一轉，“帶來了，不過沒帶在身上。
”

　　負責人一愣，好笑道：“那在哪兒？
”

　　“我朋友拿着呢，他在藥廠外面。
”王芳随口撒了個謊。

　　藥方其實就在她上衣内側的口袋裡，但是她怕對方搶、怕出意外狀況，就沒敢說實話。

　　“你是跟朋友一塊兒來的啊，那趕緊讓他也進來吧！
”負責人說着便朝窗外望去。

　　“不用了。
”王芳說道：“我跟你談完就走。
”

　　“也行。
”負責人尊重王芳的意見，頓了頓，他說回正題：“看不到完整的藥方，這個價錢就不好開了。
”

　　“你先給我約莫個數。
”王芳見對方神情莫測，又道：“實話說，看中我這個藥方的人，不止一個兩個。
有大廠子的人，已經找過來了，給的價錢還挺不錯的。
”

　　“哦……”負責人淡淡地笑了笑，沒有接話。

　　王芳這種人在他眼裡，簡直跟透明的一樣。

　　心裡揣着什麼樣的心思，根本猜都不用猜。

　　如果真有那麼多人要買你的藥方，給的錢也多，那你會跑到這兒來賣？

　　一聽就是謊話嘛！

　　不過，也沒有必要當面拆穿。

　　按說這個止咳藥方，的确是個不錯的方子。

　　雖然還沒看到全部的内容，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要是能搞到這個方子，應該能賺上一大筆。

　　王芳頓了頓，鎮定了一下，說道：“我是想着，好方子不能随便賣給外邊的人。
祖上老人一直叮囑，好東西要給到好人手上。
要先考慮本地的藥廠，我這才找了過來。
”

　　負責人依舊一臉笑模樣，淡聲說道：“是，同志你說得對。
”

　　“你多少說個價，我才好跟家裡人商量。
”王芳快要耐不住性子了。

　　她哪裡懂得什麼談判的技巧，不一會兒便開始心慌。

　　“你不要就算了。
”王芳帶着點小情緒道：“做買賣嘛，都是要真心實意的才好。
你沒有誠意，我也懶得浪費時間。
”

　　負責人倒了杯茶遞給王芳，“同志你别着急，坐下喝口茶，咱們慢慢聊。
”

　　王芳看了眼茶水，沒敢喝，怕有毒。

　　“我還約了别人，沒工夫擱你這兒喝茶。
”王芳覺得自己把派頭拿捏得很好，頗有做買賣的天賦。

　　她一邊心急，想知道對方能出多少錢；同時又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特别厲害。

　　負責人對這個方子是真的有興趣，略思片刻之後，開口說道：“按說我還沒有看到完整的方子，沒法說價。
但看同志誠意很足，那我就兜個底吧。
”

　　王芳心中一喜，面上卻不動聲色地看着對方。

　　負責人說道：“一千五百塊，買斷價。
你要跟我簽協議，保證不把同樣的方子，再賣給别的人，或者藥廠。
”

　　“一千五百塊啊……”王芳激動壞了，差點沒控制住表情。

　　她以為頂天了能賣個一千塊呢！

　　沒想到，對方随便一開口，就是一千五。

　　按這樣看，再擡擡價，談一談，兩千塊是不是都有可能？

　　等會兒得再跟燕燕商量一下。

　　“改天你拿來完整的方子，我确認無誤之後，就可以付錢，一次性付清。
”負責人爽快地說道。

　　“行，我知道了。
”王芳邊說邊往門口走去，“那我跟家裡人商量好再來。
”

　　王芳走了之後，負責人搖頭苦笑。

　　江燕接電話，聽了價格之後，沉思了半晌。

　　“娘，我覺得，這個方子比咱們想得還要值錢。
不能輕易賣掉，先等等省裡藥廠來的那個人。
聽聽他怎麼說。
”

　　“好，我聽你的。
”王芳心潮澎湃，因為過度興奮，臉上泛着一陣陣的潮紅。

　　“燕燕，你覺得這個方子，最後能賣多少錢啊？
”王芳怕别人偷聽到什麼，壓着聲音，小聲問道。

　　“我估摸，怎麼也得一萬塊。
”江燕叮囑道：“娘，你穩着點。
把咱的方子搞得越神乎，越厲害，就能賣的越貴。
”

　　“好，我知道啦！
”得了閨女的話，王芳心裡格外的踏實。

　　省藥廠來了個主任，具體什麼職務，管什麼的，王芳搞不明白。

　　對方自我介紹說是姓崔，王芳就叫他崔主任。

　　止咳秘方拿出來的還是學生抄寫的那張紙，不完整的。

　　崔主任擰眉看了看，問道：“這是你們祖上傳下來的方子？
”

　　王芳點點頭，“對，是祖上傳下來的。
”

　　“為什麼現在要賣掉？
”崔主任沒擡頭，始終盯着方子看。

　　“家裡老人想起來這個方子，覺得好東西，應該讓大家都用到。
”王芳胡扯了一通，這些都是她提前編好的。

　　崔主任又問了一些問題，王芳胡扯了一通，中間又反複詢問對方要不要買這個止咳秘方，買的話要多少錢買下來。

　　“五千塊，沒有商談的餘地，這是藥廠給的标準，我沒有更改的權利。
”崔主任公事公辦地說道，“前提條件是，我首先要看到完整的藥方，拿回去讓技術人員進一步檢查，确認無誤之後，才會把錢打給你。
”

　　王芳聽了之後，喃喃道：“這麼麻煩……”

　　“這是正規廠子的流程。
”崔主任面無表情，語氣平平。

　　王芳心想，五千塊啊，這可比小廠子給的多多了。

　　不過燕燕說，能賣到一萬塊呢！

　　這跟預期的，還是差了不少。

　　王芳露出為難的表情，“這可是祖傳的秘方啊，效果保證出乎意料的好。
你們廠子用了之後，賺個幾十萬，幾百萬，都有可能。
”

　　崔主任不為所動，“我們每年都會收購很多藥方，買走之後，并不是直接就用。
還會研究，改良，做實驗。
有的不合适的，最終會舍棄掉。
簡單來說，就是存在風險，所以不會出更高的價錢了。
”

　　王芳聽得半懂不懂，但又覺得不能在人家面前露怯，一時之間，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過了片刻，王芳開了口，“一點都不能再高了？
”

　　崔主任語氣肯定，“一毛一裡都不能再多了。
”

　　“那我回去再想想的吧！
”王芳必須跟閨女燕燕通過氣之後，才能做最後的決定。

　　“我明天就要回省城了。
”崔主任說道：“我在招待所裡等你到明天中午十二點，希望在這之前，你能給我個準确的答複。
”

　　王芳想了想，時間還算充裕，便道：“行，商量好了，我再過來找你。
”

　　“同志，這個方子，之前沒有賣給過别人吧？
”王芳臨走前，崔主任特意問了一句。

　　王芳笃定地回道：“沒有，從來沒有賣過。
”

　　老太太肯定不舍得賣掉，藏得那麼隐秘，除了她誰還能知道啊！

　　崔主任點點頭，“那就好。
”

　　王芳第一時間又給江燕打了電話，母女倆商量了好一陣子，才決定就這麼賣掉。

　　不賣留下來也是一張廢紙。

　　五千塊，能幹不少事兒呢！

　　按照江燕的話說，手上有錢，讓錢生錢，才是聰明人的做法。

　　萬一這個方子以後不值錢了，那豈不是連五千塊都拿不到。

　　五千塊，不老少了，朝着萬元戶邁了一半的步子了呢！

　　王芳當天晚上就拿着原方子，去招待所又找了崔主任。

　　崔主任見她來了，也不廢話，仔仔細細看過方子之後，從皮包裡拿出一疊錢。

　　“這是五百塊定金。
”崔主任說道：“方子我這次就拿走了，沒有問題的話，剩下的錢，我會在一個月之内郵寄給你。
你留個郵寄地址吧！
”

　　王芳說了江家的住址，随後跟崔主任簽好了合同。

　　合同裡的文字太多，王芳看得費勁。

　　看了也看不懂什麼，便直接簽字了。

　　反正錢能給就行。

　　省城那麼大的一個藥廠呢，也不怕他們賴賬。

　　王芳揣着五百塊錢，美滋滋地離開了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