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偏過頭,認真地打量着江婉的側臉。
她發現,姐姐好像沒有了咬下唇的習慣。
剛剛老太太那麼找事,場面如此難堪,江婉都沒有焦慮地咬着下唇了。
都知道要改掉一個根深蒂固地習慣有多難。
可是江婉做到了。
是努力改掉的也好,抑或是在飛速的成長中,無意間褪去了舊日的惡習。
總之,這是一件好事。
“下午你還有事嗎?
”江芝蓮淡聲問道。
江婉手頭有很多的工作,不過都不急于在這一天完成。
蓮娃這樣問,大概是有什麼事情,她便開口回了一句:“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
江芝蓮:“那要去醫院看看小姨嗎?
她這幾天就要生了,小姨夫擔心她歲數大了生寶寶有危險,就帶着小姨去醫院待産了。
”
“是啊,你不說我都忘了。
”江婉有些懊惱,“我光顧着自己的事兒了,都沒怎麼關心一下小姨。
”
“沒事,一會兒一起去看看她就行。
”江芝蓮輕松地說道。
江婉點了點頭,“你帶着媽先去,崔年找來的車子到了之後,我們馬上就過去。
”
“嗯,不用着急。
我們在醫院裡會多待一會兒,反正今天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事兒。
”江芝蓮用下巴指了下陳翠紅,“她們姐妹倆這麼多年沒見,估計會聊挺久的。
”
“讓媽現在去見小姨,會不會……”江婉略顯擔憂。
江芝蓮:“我在旁邊盯着,不會有事的。
”
陳翠紅生過四個孩子,經驗無疑是豐富的。
月子裡需要注意什麼,哪方面要怎麼做,碰到各種棘手的問題了要用什麼樣的應對策略。
這些隻有親身經曆過的人,才真正懂得如何處理。
小姨自己的父母早就過世了,公公婆婆也不在了。
兩邊都沒有能幫一把的人。
吳濤再怎麼用心,畢竟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新手。
到時候難免會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前陣子他們也想過找一個有經驗的護理幫忙照顧月子,可是日子不湊巧,預産期剛好碰上了過年。
很多人這幾天都不接活兒了,要跟家人團圓。
個别幾個看在錢多的份上想接活兒的,吳濤又覺得人瞧着不大行的樣子。
不是人品不大行,就是沒有太多伺候月子的經驗。
總之臨到緊要關頭了,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适的人。
朱寶妹知道這事兒之後,說可以過來幫忙。
等孩子一生下來,讓吳濤立馬給她打電話。
大年三十晚上也沒有關系。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幾點,她都能趕過去。
吳濤這才稍微放了點心。
江芝蓮帶着陳翠紅來到醫院的時候,發現人比平時少了很多。
不管是門診大廳,還是住院部裡,都顯得有些空曠。
果然除非是急病,沒有人會選擇除夕這一天來看病。
連病情不是很嚴重的住院部病人,都會跟醫生申請回家住一兩天。
如果不是這樣,跟吳濤相熟的那個經常給陳淑芬做檢查的大夫,也沒有辦法幫忙弄出一張空病床出來。
冬天住院部的病床總體來說,還是非常緊張的。
一般情況下,不可能給沒有明确危險情況的孕婦提供病床。
陳淑芬生完孩子,身體狀況穩定的話,一兩天之内需要立馬出院,不能賴着不走。
因為年後病床肯定會立馬緊張起來。
吳濤在病房裡忙前忙後,準點去打熱水,給媳婦又是擦手擦臉,又是泡腳的。
伺候得無微不至。
這間病房裡有六張病床,一邊三個,兩兩相對。
病症有所減輕的,家在城裡的,除夕這天早上大多都回了家。
有的打算在家住一夜就回來,有的第二天還要打吊針不得不回來,還有的準備在家裡多待兩天,大年初二或者初三再回來。
所以下午這個點,病房裡隻剩下陳淑芬和另一床的病人了。
那個病人年紀尚輕,看起來是個跟幼婷差不多大的小姑娘。
好像是宮外孕發生破裂,體内有大出血的狀況,才住的院。
陪護小姑娘的人,應該是她的母親。
非常沉默寡言的一個婦女。
因為女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大概心情很不好,面色格外地陰郁。
所以陳淑芬和吳濤并沒有跟這對母女倆有過什麼交談。
兩張有人的病床,占據病房的兩個角落。
雙方很有默契,互相沒有打擾。
江芝蓮進病房的時候,屋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安靜得跟沒有人似的。
她快速地用餘光瞥了一眼最裡邊那張靠窗的病床,随後才看向小姨和小姨夫,朝他們笑了一下,小聲地打了聲招呼。
吳濤看到江芝蓮,立馬笑着站了起來。
還不等開口說話,他就看到了跟在江芝蓮後面進來的人,當即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震驚的表情。
陳淑芬雖然也沒有想到姐姐會這時候過來,但并沒有感到太過訝異。
“來了。
”陳淑芬微微一笑,語氣淡淡的,非常自然。
“你胖了點啊?
”陳翠紅坐到病床邊,也是随便拉家常的姿态,完全沒有多年未見的疏離感。
“懷了孩子之後,胖了不少。
”陳淑芬把手輕輕地附在肚子上。
“你之前幹瘦幹瘦的,感覺風稍微大一點你都能被吹跑了。
”吳濤給陳翠紅遞了個橘子,陳翠紅接過來剝掉皮,掰成兩半。
一半給了陳淑芬,另一半放進了自己的嘴裡,“你現在這樣挺好的。
”
陳淑芬把橘子掰成一瓣一瓣的,吃得很慢,“你小時候就好看,現在是越來越好看了。
”
陳翠紅抿唇笑了笑,眼角也跟着彎出了明顯的弧度。
被誇好看,總是令人開心的。
“你也比以前更好看了。
”陳翠紅剛才看到陳淑芬的第一眼就有了這樣的感覺。
本以為孕婦會浮腫,會發胖,狀态不會這麼好呢!
沒想到妹妹的臉色會透着分紅,皮膚也很透亮。
有一股子未施粉黛的純天然美感。
整個人還帶着柔和、慈愛的光環。
陳淑芬隻當姐姐是在說客套話,并沒有太當回事。
她開口關心地詢問,“這些年,你在外頭吃了不少苦吧?
”
“還行。
”陳翠紅勾唇苦笑:“湊活着過呗!
”
“别湊活了。
”陳淑芬握住陳翠紅冰涼的手,溫柔地說道:“姐,既然回來了,那就在這兒好好過吧!
跟着蓮娃一塊兒好好幹。
”
陳翠紅挑了挑眉梢,半玩笑半調侃道:“你跟着蓮娃,沒少得好處吧?
”
陳淑芬對姐姐的這種說話方式和态度,并沒有感到絲毫的不滿。
“是啊,我現在能過得這麼好,全都是蓮娃的功勞。
”陳淑芬擡眼朝江芝蓮望去,滿眼的感激之情。
小姨動不動就這樣,江芝蓮一直都覺得十分地無奈。
後來每次聽到這類的話,她就淡淡地笑一下,也不多說什麼了。
陳翠紅和陳淑芬姐妹倆,非常平靜地閑聊着。
她們時而回憶着童年,時而說說近幾年發生在各自身上的故事。
江芝蓮和吳濤就到對面的病床上坐着去了。
醬廠,很好。
小姨的身體狀況,很好。
一切都好。
兩人随便扯了幾句,便沒了話。
一人歪在床頭,一人靠在床尾,不一會兒都睡了過去。
他們是被一陣嘈雜聲吵醒的。
江芝蓮睜開眼時,視線剛好對着病房大門口。
她看到好幾個醫生護士沖進來,手忙腳亂地推走了裡面那張床上的病人。
病床路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看到上面躺着一個面色慘白的小姑娘。
十七八歲的年紀,有着标準的鵝蛋臉,和飽滿光潔的額頭。
小姑娘的母親跟在病床、醫生和護士的後面,走得踉踉跄跄,三步打一個晃。
幾縷灰白的頭發零散地落在那個母親的肩頭,像無根的水草般,飄零無助。
幾秒鐘後,病房裡回歸了甯靜。
江芝蓮的心裡空了一下,生怕這樣的插曲會影響小姨的心情。
讀未修改内容請到:醋/溜/兒/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