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不情不願地跑去衛生所找來了大夫。

　　大夫給江老太做了個簡單的檢查。

　　“怎麼樣？
嚴重嗎？
我娘到底為什麼會暈倒啊？
”王芳迫不及待地在旁邊問道。

　　大夫收起血壓計，沉眉道：“血壓有點低，心律不齊，看老人家胸悶的樣子，恐怕是有急性心肌梗死的風險。
”

　　“啥就死了？
”王芳聽不懂大夫提到的術語，隻聽清楚了一個“死”字，頓時激動了起來，“大夫，這是治不好了的意思嗎？
”

　　“……”大夫愣了一下，随即搖頭解釋道：“趕緊去大醫院做個全面的檢查，早點對症治療的話，危險能小一些。
”

　　“我不去醫院！
”江老太一聽還是要去醫院，立馬瞪眼道：“你看不明白，就别胡說八道！
我的身體，我自個兒清楚。
”

　　大夫見多了這樣的老人，他看向王芳，低聲說了一句，“你們家屬好好勸一勸吧！
”

　　王芳心想，這我也勸不動啊！

　　還是得趕緊把江大毛找回來。

　　大兒子說話，總歸能有點用吧……

　　大夫：“老人家腹脹得厲害，我估計她可能好幾天沒有正常排便了。
”

　　江老太一聽，頓時炸毛了，“你管我拉屎放屁呢！
你管得倒是寬！
”

　　大夫見怪不怪地笑了笑，态度頗好地向江老太解釋道：“這不拉屎啊，是很危險的，會要小命的。
”

　　江老太肯定也怕死，聽大夫這麼說，便沒了動靜。

　　大夫接着對王芳說道：“血壓也比較低，身體狀況非常不好。
我給你開點控制血壓和促進排便的藥，你們趕緊讓老太太吃上。
不過，藥的作用不大，還是得盡快去大醫院。
”

　　王芳點了點頭，“知道了，謝謝大夫。
”

　　“别讓老人一次性吃太多東西，最好分幾次吃，每次少吃點兒。
”大夫從藥箱裡取出兩瓶藥，放到桌上，并說清楚了服用方法。

　　鎮衛生所的大夫一般不出診，不過病人離得近的，情況比較危急的，偶爾還是會上門看一看。

　　王芳給了出診費和藥費，便把大夫送走了。

　　大夫離開之後，江老太又開始不停地嘔吐，早飯全都給吐了個幹淨。

　　王芳原本想讓江芝蓮收拾的，結果江老太根本不讓江芝蓮靠近自己。

　　“你就折騰我吧！
”王芳用毛巾圍着鼻子，皺着眉頭打掃一片狼藉的地闆。

　　江老太剛吐完一波，躺在床上，費力地喘着氣，“嫌棄我了是吧？
你嫁到江家，這就是應該幹的！
”

　　王芳偷偷地斜了老太太一眼，心裡早就罵開了。

　　江老太身體不舒服，心裡也不暢快，見王芳不吭聲，氣得抄起手邊的一個熱水袋，就朝王芳扔了過去。

　　王芳被砸了個正着，熱水袋直直地掉到了一灘穢物上。

　　“你到底想幹什麼啊！
”王芳把掃帚一丢，轉身走到窗口坐了下來，“還要不要過了！
你倆兒子天天往外跑，誰能伺候你？
！
讓你去醫院你不去，你跟我上什麼勁兒！
”

　　江老太胸悶心痛，喘氣又費勁，講話很是吃力，“你那點小心思，别以為我不知道。
真惦記我的那點東西，最好把我伺候舒服了，要不然你什麼都撈不着！
”

　　王芳嗤一聲，“你還剩下什麼了？
金條嗎？
還是這破爛老屋？
現在這些都不值錢了！
”

　　江老太嘴角抽了抽，“行啊，你覺得不值錢，那就不給你了。
回頭你從這房子裡搬出去，老屋我給老二留着。
”

　　“放屁！
”王芳啐了口唾沫，“你說留給誰就留給誰啊！
這些都由不得你了。
”

　　江老太氣得手直抖，猛咳了起來。

　　王芳還是挺怕老太太這麼突然死掉的，所以起身走過去替老太太拍了拍後背，“行了，跟我吵什麼啊！
現在除了我，誰還管你呀？
”

　　江老太費力地順氣，顧不上跟王芳吵架。

　　王芳見狀，抓緊時間多講了幾句。

　　“老二家，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大路現在搞他的荒地，又是種樹，又是搞什麼的，跟着老徐頭一塊兒幹，紅火得很呢！
”

　　“老二家的四個閨女，現在一個比一個厲害。
蓮娃就不用說了，現在婉兒也都開了服裝店了，有人看着，說生意挺不賴的。
秀兒在醬廠幹着，穩穩當當，一個月拿不少工資和獎金。
”

　　“幼婷年年考第一，以後肯定是大學生了，畢業了分配個好地方，端上鐵飯碗，或者當個領導什麼的都有可能。
”

　　“他們能看得上你那個小小的金條，和這破屋子啊？
”

　　“娘你也不好好幫幫你大兒子，大毛他現在天天可愁了，頭發都白得差不多了。
”

　　“燕燕被趕出去也好些年了，現在不知道過得這麼樣。
”

　　提起閨女江燕，王芳哽咽了起來，“肯定吃了不少苦……”

　　江老太不咳了，哼聲回了一句，“燕燕吃不了虧，她比你和大毛能耐。
”

　　王芳心道：那是自然，燕燕早就偷摸地聯系過她了。

　　這閨女就是靈光。

　　說是在南方倒賣電子手表，賺了不少錢，也談了個有錢的老闆。

　　現在住在裝修豪華的樓房裡，日子過得美着呢！

　　不過這些王芳肯定不會告訴江老太。

　　目前她連自個老公江大毛都瞞着呢！

　　生怕這個不靠譜的男人忍不住出去炫耀。

　　老太太今年身體明顯大不如前了，能看出來一日不如一日。

　　她得在老太太咽氣之前，拿到金條和房契。

　　除此之外，應該還有一個止咳的藥方。

　　江燕記得，二十多年前，有人過來要買這個藥方。

　　當時家家都窮，很多人都吃不飽飯。

　　來的這個人要用兩百斤大米換藥方。

　　可是江老太沒幹。

　　兩百斤大米在餓肚子的時候，是多大的誘惑啊！

　　結果江老太眼都不眨，一點都沒考慮。

　　可見這個止咳藥方有多值錢！

　　這是江老太的一個秘密，王芳也是無意中偷聽到的。

　　後來她也沒告訴任何人，一直偷偷地惦記着。

　　江老太很會藏東西，值錢的，都會好好地藏起來。

　　而且不僅僅藏在家裡。

　　王芳跟蹤過江老太，又暗自找過，可是什麼都沒找到。

　　她總覺得老太太寶貝很多。

　　也許還有她不知道的。

　　所以平時伺候老太太的時候，總會一點一點地刺探。

　　開玩笑似的問一句啊，碰到老太太心情好的時候，對追問幾句之類。

　　可惜，老太太嘴太嚴了，絲毫沒有透露過。

　　越是這樣，王芳越覺得有問題。

　　為了這些寶貝，她才在脾氣越來越古怪的老太太身邊忍受着。

　　現在白天家裡沒有别人，隻有她跟老太太。

　　王芳相信，兩個人相處時間長了，總會獲得出乎意料的消息。

　　她想着，人老了難免糊塗嘛。

　　結果，江老太腦子清楚得很，連她的心思都揣摩得透透的。

　　而且現在，老太太腦袋糊塗之前，大概身體要先垮了。

　　東西還沒到手呢，王芳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娘，我覺得，咱還是去醫院住幾天比較好。
你想啊，你住院了，家裡孩子是不是都得去看你啊！
探病人，也不能空手吧……”

　　王芳極其地勸着，“你就找最好的大夫，吃最好的藥，舒舒服服地醫院裡頭躺着。
現在醫院各方面條件都可好了，那些退休的幹部，都住療養院什麼的，是時興的一種潮流。
”

　　江老太認真地聽着，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心思有了些松動。

　　“在家裡，氣也喘不好，整天胸悶難受，睡也睡不安穩，多難受啊！
”王芳看向江老太，“娘，你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

　　江老太想了想，“那你出住院費吧！
”

　　“……”王芳傻眼了。

　　她不是這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