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江芝蓮剛忙活完一通，正準備坐櫃台裡休息一會兒，就聽到電話響了。

　　這時候店裡沒什麼人，小鹌鹑在給花澆水，沒在櫃台上守着。

　　江芝蓮随手接起電話，還不等開口說一句“喂”，對方就急吼吼地喊上了。

　　“蓮娃，是蓮娃吧？
趕緊找蓮娃來聽電話！
”

　　“大伯娘，是我。
”江芝蓮皺了皺眉頭，“怎麼了？
”

　　“你奶暈倒了，你快回來一趟。
”王芳扯着嗓子一通喊，“早上還好好的呢，飯也沒少吃，飯後還吃了點麻花和餅幹，一切都好好的。
飯後在院子裡曬了會兒太陽，起來的時候，就突然昏過去了。
”

　　江芝蓮大概了解了情況，便冷靜地說道：“你别着急，找車趕緊送到縣醫院來。
”

　　王芳像是沒聽到江芝蓮的話似的，還在那兒不知所措地嚷着。

　　“家裡一個人都沒有，你大伯一早出去打牌了，到哪兒去打的牌都沒個準兒。
你爹不知道去哪兒了，我叫隔壁的人去地裡找了一圈，沒有找着人。
”

　　“小賣部應該有三輪車。
”江芝蓮打斷王芳的話，“你喊個人幫忙，趕緊來這邊的醫院。
”

　　“我怎麼弄啊！
我都亂了套了。
”王芳邊說邊急得直拍桌子，“蓮娃你趕緊開着卡車回來一趟，你的車大，開起來也快！
”

　　“我一來一回的，耽誤時間。
”江芝蓮說道：“我直接去縣醫院等着你，你到了，後面的事情我來處理。
大伯娘，你現在的任務就一個，趕緊把人拉過來。
”

　　“那可是你奶，你怎麼一點都不上心呢！
”王芳的語氣裡全是不滿，“瞧你這冷漠的樣子，你奶以前都白疼你了！
”

　　江芝蓮滿頭問号。

　　啥？

　　江老太啥時候疼過她了？

　　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呢！

　　這個王芳，真會胡說。

　　江芝蓮想了想，說道：“大軍在店裡嗎？
你讓他聽一下電話。
”

　　“你找大軍幹啥？
”王芳叽叽歪歪起來，真是煩死個人。

　　江芝蓮擡了擡嗓音，加重語氣道：“你管我幹啥！
讓大軍聽電話！
”

　　估計這個音量已經傳出聽筒了，大軍聽到電話裡的聲音，主動走了過去。

　　這次王芳沒再廢話，默默地把聽筒遞給了大軍。

　　大軍接起來，淡聲說道：“是我。
”

　　江芝蓮顧不上寒暄，直截了當地詢問：“你那的小三輪能借用一下嗎？
下午我就給你送回去。
”

　　大軍：“前兩天拉貨的時候摔溝裡，壞了，用不了了。
”

　　江芝蓮：“……”

　　這倒黴催的。

　　大軍頓了頓，說道：“我去幫你問問别家吧！
不過希望不大，我看小徐早上開着拖拉機進城了，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豆豆家拉着闆車也賣山貨去了，找車子得花些時間。
”

　　“不用找車了。
”江芝蓮無奈道：“我回去一趟。
”

　　大軍沒有發表意見。

　　不是自家的事情，不好亂插手。

　　尤其是江家的事兒，複雜着呢！

　　“電話撂了吧，讓我大伯娘回家等着。
”話落，江芝蓮就挂斷了電話。

　　她沒耽擱時間，跟小鹌鹑交代了兩句，便開着卡車回了江家。

　　一進門，江芝蓮就聽到屋裡吵鬧的聲音。

　　“娘，咱得去醫院做個檢查。
”王芳苦口婆心地勸道。

　　江老太二話不說，拿起手邊的茶碗就摔到了地上。

　　王芳：“讓大夫給檢查一下，有什麼病，咱們得治啊！
”

　　“不去醫院，去什麼醫院？
！
”江老太艱難地喘着氣，但氣勢不減，“到醫院，人就沒了。
你是不是着急讓我死啊！
”

　　“娘，我怎麼可能這麼想呢！
”王芳的語氣明顯沒有之前電話裡那麼着急了。

　　當時家裡沒有人，萬一老太太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她不好交代。

　　現在人醒了，估計問題不大，自然心裡寬松了不少。

　　不過老太太突然昏過去，身體肯定哪裡有毛病了。

　　盡早查出來問題，讓大夫給個明确的說法，那以後如果再出什麼意外，王芳也好撇開幹系，不用攤上責任。

　　“我不去醫院！
去醫院的都是快死的人。
”江老太固執道：“我死也要死在家裡，不要死在破醫院裡頭。
”

　　王芳勸不動，也就不再硬勸了。

　　她瞅見江芝蓮，立馬兩手一攤，說道：“蓮娃，你看看你看看，你奶說什麼都不樂意去醫院。
”

　　江芝蓮淡聲問道：“醒了多久了？
”

　　“剛醒。
”王芳回道。

　　江芝蓮走過去摸了摸江老太的額頭，體溫正常，一點都不燙。

　　“你懂什麼啊，别摸來摸去的！
”江老太嫌惡地拍掉了江芝蓮的手。

　　江芝蓮苦笑了一下。

　　對不識好歹的人啊，你真拿她沒招。

　　“你有哪裡不舒服嗎？
”江芝蓮垂眸看向躺在床上的江老太。

　　“我舒服得很。
”江老太臉色蒼白，能看出來喘氣有些費力。

　　病人不配合，江芝蓮也挺無奈的。

　　她隻好問王芳，“暈倒的時候，有摔到哪兒嗎？
”

　　王芳語氣不太确定，“好像沒有吧，摔倒的時候，你奶扶了一把旁邊的牆。
應該沒有直接砸地上，我看手和頭上都沒有傷口。
”

　　“家裡有血壓計嗎？
”江芝蓮想了想，問道。

　　王芳搖頭，“沒有，那東西放家裡也沒有人會用啊！
”

　　江芝蓮一個頭兩個大，“去鎮上找大夫先過來看看，之後怎麼辦，到時候等我爹和大伯回來了再說。
”

　　在江家，這種事情，她根本做不了主。

　　也沒人能讓她做這種主。

　　人不去醫院，找個大夫過來上門看，總不會再有意見了吧！

　　王芳看了江老太一眼，發現老太太似乎沒有意見。

　　可她不想跑這個腿，便找借口道：“我最近這腿腳也不是很舒服，剛才跑小賣部一趟，疼得厲害。
”

　　江芝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麼明顯的瞎話，她信了才有鬼呢！

　　王芳一本正經道：“鎮上也不近呢！
蓮娃你開卡車過去，肯定比我兩條腿跑得快。
所以還是你去一趟，正好可以讓大夫搭車過來，多好啊！
”

　　好個屁！

　　去鎮上走快點，跑上幾步，一會兒就到了。

　　衛生所的大夫有自行車，回來的時候載着王芳也很方便。

　　從村裡到衛生所的路不好，大多都是小道兒，坑也多，開着卡車，指不定就陷在哪兒出不來了，反倒耽誤事兒。

　　不過這樣說的話，王芳肯定會覺得她在找借口狡辯。

　　而且會反過來讓她跑去衛生所找大夫。

　　既然如此，就必須找個王芳無法拒絕和反駁的理由。

　　江芝蓮思忖片刻，嚴肅地說道：“我不是不可以去，就是——”

　　她頓了頓，看向王芳，接着說道：“萬一等會兒奶奶又發病，昏過去，或者吐了血什麼的，我怕大伯娘你處理不了。
”

　　王芳轉了轉眼珠子，問了一句，“那你會處理？
”

　　“我跟孟青學了點急救的法子，多少能應付一些。
”江芝蓮明白人似的說道：“心肺複蘇啊，人工呼吸，這種基本的，我可以處理。
”

　　王芳聽得很懵，什麼複蘇，什麼呼吸啊，她都沒有聽說過。

　　老太太這麼大歲數了，指不定會出什麼變故，還是不要自己留下來陪着了。

　　萬一出點什麼狀況，她真脫不開幹系。

　　還是讓蓮娃守着吧！

　　到時候如果真出點什麼事兒，也好把責任全部推給這個侄女。

　　不就跑個腿嘛，衛生所也不算遠。

　　行吧，那就跑一趟。

　　“娘，你好好躺着休息啊！
别亂動彈，我去給你叫大夫過來。
”王芳擺出一副極為關心的樣子，邊往外走，邊叮囑江芝蓮：“蓮娃，你仔細點照看着！
我跑着過去，馬上回來。
”

　　“行。
”江芝蓮擺擺手，“你趕緊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