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一天的陽光還算明媚，但氣溫比較低。

　　如果不動彈，隻是站着談事情的話，估計沒一會兒就得凍得發抖。

　　所以江芝蓮在得到郭叔和嬸子的允許後，帶着皮夾克男進了堂屋。

　　四方的木桌上，郭叔和嬸子坐一邊，江芝蓮獨自坐一邊。

　　皮夾克男自己也坐了一邊，不過他身後站了兩個人，看着像左右護法似的。

　　就是這倆護法看着挺矬的。

　　一個是手腕骨折的那個斜肩小弟，疼得額頭直冒汗，也堅持不去醫院。

　　他死活要跟着大哥，旁聽這場談判。

　　就好像他在這兒，能給他大哥撐多大腰似的。

　　另一個人之前江芝蓮沒有注意過。

　　他是普普通通的二十多歲的小青年，渾身上下挑不出什麼特别之處，丢在人堆裡，很不打眼。

　　不過皮夾克男能特意挑他跟着自己進來參與談判，說明身份與别的小弟肯定不同。

　　而且也有可能不是他的小弟，看氣質，并不是很像。

　　江芝蓮猜測，這人也許跟郭叔和嬸子這次接的活兒有關。

　　短短的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内，江芝蓮就在腦子裡迅速地整理了一下眼下的狀況。

　　很多人會覺得還沒開始談呢，有什麼可整理的。

　　可江芝蓮不這樣認為。

　　她覺得，即使已知的信息很少，也要盡可能地去做猜測，做準備。

　　這樣才能讓自己在面對各種情況的時候，更加的從容和鎮定。

　　許多事情就在這些微小到微不足道的方面，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郭叔想要起身去沖幾杯茶過來，被江芝蓮給制止了，“叔，先談事情吧！
談好了再喝茶不遲。
”

　　如果談崩了，還喝什麼茶呀！

　　對方這瞧着明顯不是客人，動手動腳的，還給他泡茶招待？

　　想得美！

　　況且，如果等會兒吵起來，或者打起來。

　　茶水指不定就被潑到誰身上了，茶杯也不一定會幸免。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再增加物品上的損失了。

　　“你渴嗎？
”江芝蓮偏頭看向皮夾克男。

　　皮夾克男剛想說他有點渴，來點茶喝一喝就好了。

　　可是不等他開口講話，江芝蓮緊接着又道：“如果渴的話，就忍一忍吧！
咱們盡早談完，談妥之後，我親自給你們泡茶。
”

　　“……”皮夾克男嘴角抽了抽。

　　既然如此，你問我幹啥？

　　這不純粹氣人嘛！

　　江芝蓮微微一笑，她就是要氣他的。

　　效果達成！

　　開心！

　　不都說談判之前要打心理戰嘛！

　　剛才三局兩勝的比試，她二比零赢了，這是取得氣勢、扭轉局面的重要一步。

　　接下來氣人，這是緊接着鞏固優勢地位的又一步。

　　妥了，剩下的就是談正事了。

　　“叔，你們這次接了什麼活啊？
”江芝蓮開門見山地問道。

　　郭叔回道：“做一批定制的棉大衣，兩百件。
”

　　“訂金你們收了多少？
”江芝蓮又問道。

　　郭叔輕歎一聲，“收了五十塊。
”

　　“布料和棉花已經買了嗎？
”江芝蓮記得以前聽郭曉燕提起過，收了訂金之後，會用這筆錢去買相應的針線、扣子，還有布料等相應的所需材料。

　　郭叔和嬸子同時搖了搖頭。

　　“你看看，連布料和棉花都沒買，哪有裁縫這樣接活的。
”皮夾克男憤憤不平道：“收了錢不幹活，你們也不怕遭雷劈！
”

　　“閉嘴！
”江芝蓮瞪了他一眼，“我問你話了嗎？
”

　　皮夾克男這小暴脾氣啊，“談判談判，每個人都有講話的權力吧！
我說得又沒錯，我又沒編瞎話，我憑什麼不能說話？
誰規定的，隻有你問了，我才能說？
！
”

　　江芝蓮理都沒理他，繼續問郭叔，“交貨的截止時間是什麼時候？
”

　　郭叔低聲說道：“大概一周前，後來他們又寬限了六天，昨天應該就是最後的交貨日。
”

　　皮夾克男占理，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抖着腿，“你看吧，是他們不講理。
”

　　江芝蓮垂眸想了想，終于看向皮夾克男，問道：“這批棉大衣，是你訂的嘛？
是你需要的貨嗎？
”

　　“不是。
”皮夾克男解釋道：“我就是來催貨的，貨催不到，就得要回訂金。
”

　　“那意思就是——”江芝蓮說道：“你也是被人雇傭的？
”

　　皮夾克男點了點頭，“可以這樣講。
”

　　“那訂貨的人呢？
”江芝蓮說着擡頭瞥了他身後的人一眼。

　　那個沒有存在感的青年，接收到江芝蓮的視線，便開了口，“訂貨的是我隊長。
”

　　江芝蓮了然地點點頭，果然他不是皮夾克男的手下，而是訂貨一方的代表。

　　猜想得到證實，這讓人很愉快。

　　即使事情本身解決不了什麼，或者改變不了什麼，但讓心情暢快，也是很好的。

　　人在心情好的時候，會更加積極地思考和應對。

　　這就會讓事情一步步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江芝蓮：“之前來訂貨的人是你嗎？
”

　　青年點了點頭，“是我。
”

　　江芝蓮：“你一個人？
”

　　青年回道：“對，是我一個人。
”

　　江芝蓮坐正身子沒再看向那個青年，“你們之前有商議過，如果不能按時交貨的話，要怎麼辦嗎？
”

　　一時間，無人講話。

　　沉默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江芝蓮笑了笑，說道：“那要回三倍訂金，是你們隊長臨時想出來的呗？
”

　　青年沉聲說道：“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

　　“約定俗成？
”江芝蓮的确不了解這個行當，她隻能問郭叔，“叔，你們這一行當，有這種規矩嗎？
”

　　郭叔為難地看向自個媳婦。

　　江芝蓮眯了眯眼，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有就有，沒有就沒有。
”她說道：“你們不用害怕，不用有什麼顧慮，實話說就行。
”

　　“沒有啊，哪有這種規矩，根本沒有聽說過！
”

　　嬸子一股腦把想說的話全都講了出來，“我們之前多數就是給鄉親們做做衣裳，偶爾給鎮上的學校做一些運動服。
他們給的時間都很充裕，我們都按時交貨的。
很多時候連訂金都不收，收了訂金，也沒有退回去的時候，從來沒聽說過要退三倍訂金的規矩。
”

　　江芝蓮點點頭：“這樣啊……”

　　“問題是——”嬸子頗為不滿道：“這次的這個活，我跟你叔根本就不想接。
我們現在哪有心情和精力做這麼多棉大衣啊，别說兩百件棉大衣了，做個襯衫的心思我都沒有。
”

　　江芝蓮抓到了關鍵點，“你們原本不想接？
那後來怎麼又收了訂金呢？
”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們拒絕了。
”嬸子無奈道：“沒想到第二天他又來了，當時你叔不在，我又喝多了，具體的事情都記不得了。
可能是我看他煩得慌，就收了訂金，讓他趕緊走。
”

　　江芝蓮：“呃……”

　　這事兒還真是有點不清不楚了。

　　“等我清醒了，想找他們，可也沒有地址和電話，隻能幹等。
”

　　嬸子覺得這事兒全都是自己的責任，很是懊惱。

　　“全都怪我，要不然也不能鬧成這樣。
”

　　“嬸子，你先别自責。
”江芝蓮柔聲說道：“沒準能把壞事變成好事呢！
”

　　“變成好事？
”嬸子一副無法相信的樣子。

　　“嗯。
”江芝蓮笑着點點頭，随後看向站在皮夾克男身後的青年。

　　“你們這些棉大衣最晚什麼時候要？
”

　　青年回道：“現在。
”

　　“我不信。
”江芝蓮直直地盯着他，“你說實話，如果時間來得及，我可以給你做出來。
”

　　青年怔了怔，“你做？
你也會做？
”

　　“你不用管我會不會，我能找人給你做出來就行。
”

　　江芝蓮說道：“如果你們還沒有找别的裁縫，那給我五天時間。
五天之後的早上，你們過來取貨。
”

　　青年心算了一下，“三天，最多隻能給你三天時間，要不然這批衣服就沒有用了。
”

　　江芝蓮：“好，那就三天！
”

　　“蓮娃，三天做不了兩百件棉大衣啊！
”嬸子急切地說道：“他們這衣服上還要秀很複雜的圖案，很難弄的，三天的時間根本不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