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眉頭一跳，眯了眯眼，用打商量的語氣問道：“去二樓休息室聊啊？”
“好。”老高點點頭，取下圍裙之後，走出了後廚。
江芝蓮聽到老高上樓梯的腳步聲，稍顯沉重。
她想了想，湊到花苟面前，小聲問了一句，“知道老高怎麼回事嗎？”
花苟停下手裡的活，搖了搖頭，“不太清楚。”
“最近一直這樣？”江芝蓮又問道。
“好像沒有啊……”花苟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不過這幾天他的情緒的确是不太穩定，突然高興，突然又不怎麼搭理人。”
江芝蓮喃喃道：“這樣啊……”
“小鹌鹑和滿月她們猜測老高是談戀愛了。”花苟用玩笑的口吻說道：“說是他患得患失的樣子，特别像墜入了愛河，哈哈哈哈哈……”
江芝蓮幹笑兩聲，心中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老高要找她單獨聊聊——
她預感，等會兒上去聽到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消息。
那會是什麼壞消息呢？
高樂扛着一麻袋土豆走進後廚，江芝蓮見他把麻袋放到了地上，便立馬走上前，拉住他的胳膊，問道：“這幾天你跟老高一直在一起嗎？”
高樂愣了愣，随後輕輕地搖了一下頭。
“晚上他回家睡覺嗎？”其實江芝蓮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問這個問題，但下意識地就問出了口。
高樂怔了兩秒，緩慢地又搖了搖頭。
江芝蓮沒再為難他，“行了，你忙你的吧！”
高樂拿了一個大盆，坐在小闆凳上，熟練地削起了土豆。
江芝蓮整理了一下思路，朝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聽到高樂低聲說了一句，“老闆，你别為難老高。”
雖然這句話說得含糊，聲音又低，但江芝蓮聽得特别清楚。
“我為什麼要為難他啊？”她輕輕一笑。
“……”高樂不知道該怎麼說，開口還是剛才那一句，“你别為難老高。”
“知道了。”話落，江芝蓮走出後廚，上了二樓。
高豐收已經泡好了兩杯紅茶，端坐在休息室的凳子上。
江芝蓮走到他對面坐下來，無聲地飲着茶。
兩人就這麼靜默地對飲了五分鐘，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講話。
直到暖瓶裡的熱水全被喝光了，高豐收才艱難地說道：“我要走了。”
“嗯。”江芝蓮并沒有太意外，她試想了很多種可能，這一種，在她的預料之中。
“帶着小高一起走嗎？”她問道。
“他……”高豐收頓了頓，“看他自己的意思吧！”
江芝蓮咧嘴輕笑，“他肯定會跟着你。”
高豐收露出苦笑，低聲說道：“不一定的，他喜歡素食館。”
“他想走，我不攔着；他要留下來，我萬分歡迎。”江芝蓮擡眼看向高豐收，“老高，那你想帶他走嗎？”
高豐收垂眸沉思。
“我想聽實話。”江芝蓮補了一句。
“我一直把他當兒子看待。”高豐收盯着面前的茶杯，“小高不懂人情世故，我不放心他。”
江芝蓮點點頭，“嗯，我明白了。”
“不過——”高豐收的語氣認真而鄭重，“我還是希望他能留在你這裡繼續幹。”
江芝蓮語氣輕松道：“謝謝你對我的信任啊！他要是留下來了，我肯定不會欺負他。實話說，小高要是走了，我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比他更會削皮和備菜的助手了。”
高豐收猶豫了片刻，還是主動提起了這件事的關鍵點，“你不問問我為什麼要走嗎？”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要走的人，是留不住的。”
江芝蓮輕歎一聲，“你自然有你的原因。至于為什麼要走，你想說的話，自然會說；可是你不主動講，我也不會問的。”
高豐收擡起了頭。
江芝蓮跟他對視着，“老高，你一向成熟穩重，既然開口跟我說要走了，那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做出來的決定。”
她停頓片刻，聲線往下沉了沉，“老高，我尊重你的選擇。”
高豐收的手指不自主地顫了兩下，“我——要去碗碗香了。”
江芝蓮腦袋裡嗡一聲響。
這可真是最糟糕的情況了啊！
碗碗香？
竟然是碗碗香？
它奶奶個腿兒的！
江芝蓮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她給老高的工錢不低，加上老高是個重情義的人，不會輕易地就被挖走。
碗碗香要是主動過來撬牆角，除了金錢的誘惑之外，還會使用什麼手段呢？
江芝蓮不大能想得出來。
但是，結合剛才花苟說的話。
老高真的談戀愛了？
有女人了？
一個重情義的人，不為錢，那就很可能是——愛情？
是了，老高肯定是墜入了情網，才會下決定離開素食館的。
而這個女人，也不用費力去猜測了。
“你跟香姐，什麼時候好上的？”江芝蓮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問道。
對于江芝蓮能迅速猜到他跟香姐的關系，并不感到意外。
他含糊地回道：“有一陣子了。”
“一陣子，是多久？”江芝蓮追問道。
高豐收默了默。
江芝蓮眯了眯眼，“一個月？”
高豐收緊抿雙唇。
江芝蓮失笑，“那是兩個月？”
高豐收擰起了眉頭。
“我總得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吧？”江芝蓮心中難免有火，語氣便沒有之前那麼好了，“我剛才上來的時候，小高讓我不要為難你，還特意說了兩遍，好像生怕我會把你怎麼樣了似的。”
高豐收重重一歎，“我剛來素食館沒多久，就喜歡小陳了。不過我沒想怎麼樣，跟她接觸的也不多。”
江芝蓮：“小陳？香姐姓陳？”
“是。”高豐收點了點頭，“她叫陳香。”
江芝蓮：“接着說，之後呢？”
“之後偶然地碰到過幾次。”高豐收沒有講太多細節，隻道：“一來二去，就成了朋友。她請我吃飯，氣氛挺好的，我就問她以後要不要一起過。”
江芝蓮：“然後她就同意了？”
高豐收輕輕一笑，“是，她沒有考慮太長時間，就同意了。”
江芝蓮：“香姐不是已經結婚了嗎？她丈夫呢？”
高豐收回道：“幾年前病死了，後來她就一直一個人生活了。”
江芝蓮：“嗯……”
兩個單身的人在一起，你情我願，沒有什麼問題。
“我——”高豐收欲言又止。
江芝蓮眯眼看向高豐收，“說吧！我聽着呢！”
接下來，才是最關鍵的吧！
她已經有所猜測了，不過還是想聽高豐收親自說出來。
“我搬到小陳家那天，我們喝了點酒……”高豐收頓了頓，努力地尋找着合适的措辭，“喝得稍微有點多。當時我心情太好了，說了很多話。沒留意，無意中就——就提到了……火鍋的事兒。”
江芝蓮把視線挪到屋内的小窗上，露出了無奈的苦笑。
高豐收瞥了眼江芝蓮的表情，懊惱道：“我的生活很單調，每天都圍着竈台轉。一天的時間，除了睡覺，基本上都在素食館。我能聊的話題，太少了。”
“行了，我了解了。”江芝蓮沉聲道：“你想說，你是無心之過，是吧？”
高豐收沒言聲。
“我心裡不舒坦，這是肯定的。可是，冷靜下來想一想，我也怪不到你頭上。既然跟你提了，又沒讓你簽保密協議，甚至都沒叮囑你不要跟别人說，我也有責任。”
江芝蓮捏了捏眉心，說道：“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如果你真的是不小心說出去的，那就不用内疚了。”
高豐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他一向寡言，剛剛他說的話，幾乎比之前一個月的還要多。
“老高，我就提醒你一句。”江芝蓮眸光淩厲，語氣真誠，“愛情本身是挺美好的，但它迷惑性太強。我不了解香姐，不過春芳街上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你最好悠着點，别一頭紮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