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跑到小路上的時候，剛好碰到了小姨夫吳濤。

　　吳濤為了鍛煉身體，最近都是騎着自行車往返于醬廠和家之間。

　　隻有出去送貨的時候才開貨車。

　　今天的事情多，他回來的晚了一些，就碰到了渾身濕漉漉的江芝蓮。

　　江芝蓮顧不得解釋太多，直接借了小姨夫的自行車。

　　多了一個幫手，四個人協力把孟國輝擡到了自行車的後座上坐好。

　　江大毛和喬瑞玲站在後面一左一右地扶着孟國輝，以防他摔下來。

　　江芝蓮和吳濤負責推自行車，也是一個站在左邊，一個站在右邊，這樣好把控自行車的前進方向。

　　費了好一番功夫，終于到了孟家。

　　吳濤留下來在堂屋看着江大毛，喬瑞玲在卧室裡幫孟國輝擦身換衣裳。

　　江芝蓮則端着一盆熱水去了孟青的房間。

　　她在孟青這兒留了幾件換洗的衣裳，剛好可以穿。

　　兩邊全都收拾好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沒有時間和精力煮姜茶，喬瑞玲隻燒了一壺開水給江芝蓮和孟國輝喝。

　　“說說吧……”江芝蓮喝完一大杯熱水之後，看向江大毛，“你為什麼要把叔推進河裡！
”

　　“我不是故意推的。
”江大毛開口辯解道，“我倆推推搡搡了半天了，那一下他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都吓一跳呢！
”

　　“叔，是這樣的嗎？
”江芝蓮向孟國輝确認道。

　　孟國輝沉眉搖頭，“不是。
”

　　“我說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呀！
”江大毛炸毛了，他看向衆人說道：“我跟你們講啊，一開始是他死命地把我往河裡推，想讓我淹死！
我好不容易才脫身的。
”

　　“暫且先不說誰推了誰。
”江芝蓮想了想，打斷了江大毛的話，“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碰着的，之前都發生什麼事情了。
”

　　江大毛異常積極地把在牌屋上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講得那叫一個聲情并茂，說到大四喜被搞沒的時候，差點當場哭出來。

　　“你們說我招誰惹誰了！
”江大毛哀怨地說道：“我打了這麼久的牌，就等着胡這麼一把過日子呢！
那可是大四喜啊，你們知道有多難胡嘛！
一輩子可能也就走這麼一次大運了！
而且當時那一把玩的特别大，哎呦喂，現在想想，都覺得心疼的慌！
”

　　孟國輝靠坐在椅子上，身上蓋着一個厚厚的毛毯，他開口時還是那句話，“碰翻了桌子我道過歉了，大四喜什麼的，跟我沒有關系。
”

　　“怎麼就跟你沒有關系了？
你這人，怎麼跟你說不通呢！
”江大毛覺得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一千多塊錢的事兒，你們也不差錢，能不能痛快一點啊！
至于這麼摳門嘛！
”

　　江芝蓮挑挑眉梢，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大伯，簡單來說，你的意思就是讓我陪你這一千多塊錢，是吧？
”

　　“對頭喽！
”江大毛一拍巴掌，“還是我侄女兒聰明，一說就通！
要不說這聰明人能幹大事兒呢，腦子就是夠使呢！
”

　　孟國輝正急着開口想告訴江芝蓮不能出這個錢的時候，江芝蓮嘴快，率先對江大毛說道：“我為什麼要賠你錢啊？
”

　　聽到這話孟國輝心裡踏實了不少。

　　江大毛卻傻眼了。

　　江芝蓮又道：“你怎麼證明你胡了大四喜啊？
”

　　“……”江大毛想了想，他還真的沒法證明。

　　“你想證明的話，也應該證明給你那幾個牌友看，讓他們掏錢啊！
畢竟是你們在打牌，是他們輸給了你，不是嗎？
”江芝蓮一臉認真，句句在理。

　　江大毛張了張嘴，竟然覺得這話聽起來的确是沒有什麼毛病。

　　可問題是，他不可能從那幾個牌友手中要到錢，因為他根本沒有辦法證明自己胡了大四喜。

　　那邊是三個人，孟國輝這邊是一個人。

　　哪頭更好說服，肯定是一個人這邊。

　　可是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江芝蓮，雖然她有錢，但是她不會輕易出錢。

　　真讓人頭大！

　　大四喜沒有順利地胡上，錢現在看來也難要到了。

　　什麼破事兒嘛！

　　江大毛穩了穩情緒，“蓮娃這話你說得可就不對了。
我沒殺人，就要拿出沒有殺人的證據嗎？
如果我拿不出證據，就說明我殺人了嗎？
可是我明明沒有殺人，對不對？
是這個理兒不？
”

　　江芝蓮早就意識到，這件事無論從哪個角度，都很難用事實和道理來讓雙方服氣。

　　各有各的理，每個人也都有無法推脫或者證明的事情。

　　這樣的情況下，隻能找個折中的辦法。

　　錢她一分不出，江大毛肯定不會罷休。

　　被這樣一個人糾纏，是件很煩人很耗費情緒的事情。

　　加上這事兒牽扯到了孟國輝和喬瑞玲，所以江芝蓮更想妥善地解決。

　　看來她得稍稍退一步了。

　　“大伯，你先别着急。
”江芝蓮淡淡地笑了一下，“其實呢，你說你胡了大四喜，但是桌子被掀翻了，沒法證明自己。
既然你沒有證據證明，那按照常理，這事兒就有兩種可能性。
一是，你真的胡了大四喜。
二是，你借由桌子翻了來碰瓷。
”

　　“我怎麼就碰瓷了！
你們這是推脫責任，就是不想給錢！
”江大毛急吼吼地咆哮道。

　　“先聽我說完！
”江芝蓮頓了頓，見江大毛閉了嘴，便接着說道：“我們各退一步吧，怎麼樣？
都是一家人。
”

　　“誰跟你是一家人，你早就從江家出去了，你現在完完全全就是孟家的人了，在這兒假惺惺什麼！
”江大毛斜眼瞪着江芝蓮，撇着嘴說道。

　　江芝蓮不講話了，抱着手臂，直直地盯着江大毛。

　　堂屋裡鴉雀無聲，江大毛沒緣由地感受到了某種壓力。

　　敵方四人，而他隻有自己一個人。

　　局勢大為不妙啊！

　　他吸了吸鼻子，讪讪道：“你說說看，怎麼各退一步？
”

　　“錢我可以給……”江芝蓮話隻說了一半，就被孟國輝打斷了。

　　“不給！
”孟國輝瞪眼道：“不能給！
憑什麼給這種賭徒錢！
”

　　江芝蓮看了喬瑞玲一眼，喬瑞玲立即領會了她的意思，随即小聲地安撫孟國輝道：“你别着急，先聽蓮娃說說看。
”

　　孟國輝一臉陰沉地低下了頭。

　　江芝蓮看到他擰起的眉頭，跟孟青生氣時皺眉的弧度一模一樣。

　　真是強大的基因呀……

　　她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現在可不是想孟青的時候啊！

　　收了收心，江芝蓮慢條斯理地說道：“錢可以給，但是你要的太多了，不可能全給。
我們會出一百塊錢，當做你的精神損失費。
”

　　不等江大毛開口讨價還價，江芝蓮緊跟着又道：“你推人下河的事兒，我們也就不追究了。
其實這事兒要說大，還是挺大的。
叔現在身體還沒有恢複，我們還要帶着他去醫院做做檢查。
如果因為掉進河裡而導緻病情有什麼反複，這賠償，可不是個小數目。
你推人下河，我們有确鑿的證據，我和嬸子當時可是親眼所見的，你别想抵賴。
”

　　“……”江大毛為難了。

　　明顯欺負人。

　　但是他能怎麼辦呢？

　　一百塊錢，跟胡了大四喜賺的錢可沒法比。

　　但是其實也不少了，夠花一陣子的了。

　　拿回家一百塊錢，王芳也能高興得冒鼻涕泡。

　　可是，大四喜啊！

　　一千多啊！

　　就這麼憑空沒了嗎？

　　他好不甘心呀！

　　“一百太少了，他就是自己掉河裡的，你們是一家人，不能互相證明。
你别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不好使。
”江大毛在牌桌上不光打牌，其實能聽到各路的消息，天南地北、真真假假的八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人。

　　想忽悠他，沒那麼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