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芝蓮走到杜漫漫對面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喝着茶，“你猜猜看？
”

　　杜漫漫臉色不大好看，江芝蓮這電話打了也就一兩分鐘，十有八九是沒戲了。

　　她就多此一舉來這一趟。

　　沒了面子不說，也沒搞到票。

　　真是越想越後悔。

　　“我不猜。
”杜漫漫沒好氣道：“有就有，沒有就算了，你用不着在這兒逗我玩。
”

　　江芝蓮淡淡一笑，“票有，不過很可能隻有坐票了，你能受得了嗎？
”

　　杜漫漫眸光一亮，“有票？
”

　　江芝蓮點點頭，“有，坐票。
”

　　“什麼票都行啊，隻要能上火車，讓我挂外邊都成！
”杜漫漫心裡終于踏實了。

　　有票就能按時返校，就不會被退學了。

　　“你坐過坐票嗎？
”江芝蓮好奇地詢問道。

　　“沒有。
”杜漫漫理所當然道：“能坐着也不會太累吧，我在電影院的時候，坐着也能睡的。
”

　　“可能，現實跟你想象中的，不大一樣。
”江芝蓮頓了頓，問道：“你沒看過報紙，或者電視新聞裡面放的火車裡邊的情形嗎？
”

　　“我不看報紙，隻看大衆電影，詩刊和時尚雜志。
電視裡我也不看新聞，隻看電視劇。
”杜漫漫天真地眨眨眼，看向江芝蓮：“怎麼了？
”

　　“沒什麼。
”江芝蓮笑着說道：“沒看過也無妨，親自體驗過一把就知道了。
”

　　“哦……”終于弄到火車票了，杜漫漫心情瞬間變好，根本顧不得多想江芝蓮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知道，坐一宿肯定不如躺着睡一宿舒坦。

　　但能回去，現在就是首要的。

　　能坐着，總比連坐票都沒有強吧。

　　不是還有很多隻能買到站票的人嗎？

　　站那麼久，肯定吃不消。

　　杜漫漫覺得現在的結果已經算非常不錯的了，她對江芝蓮真誠感謝道：“謝謝你了啊！
”

　　“不用客氣。
”江芝蓮給杜漫漫的杯子裡添了水，“舉手之勞。
”

　　杜漫漫問道：“火車是幾點開的啊？
我什麼時候能拿到票？
”

　　“晚上十一點半的車次，你回旅社收拾完行李，抽空去素食館拿票就行。
”江芝蓮說完，準備繼續和面。

　　突然她想到一個問題，便停下手，問杜漫漫：“你為什麼沒去住友誼酒店啊？
你現在住的那個旅社，條件不怎麼好吧？
”

　　杜漫漫解釋道：“我大姨說一個小姑娘自己住酒店危險，說小地方有很多流氓痞子在酒店門口盯梢。
看到我這種學生模樣，穿戴好，又一個人的，準會被盯上，容易出事，劫财劫色都逃不掉。
”

　　“這樣啊。
”江芝蓮覺得這個理由挺好笑，“那住旅社不是一樣危險嗎？
她怕你出事，還讓你來啊？
”

　　這個邏輯，怎麼聽都覺得非常矛盾。

　　“必須來啊，這不是辦正經事兒嘛！
”杜漫漫一本正經道：“我都這麼大了，也該時不時地出來鍛煉一下，不能總當被家人保護的金絲雀。
自己出來，挺好玩的。
雖然碰到不少困難吧，不過不是都解決了嘛！
”

　　江芝蓮挑挑眉梢，眼角藏着笑意，“你談過對象嗎？
”

　　“沒有，從來沒談過。
”杜漫漫用手拖着下巴，一臉天真少女的模樣，“孟青是我第一個喜歡的男生，以前從來沒對男孩子有過這種感覺。
”

　　“什麼感覺？
”江芝蓮追問道。

　　杜漫漫警惕地看向江芝蓮，“你問這個幹嘛？
”

　　“因為好奇啊……”江芝蓮一邊和面一邊用閑聊的口吻說道：“就随便聊一聊，你可以暫時不把我當成孟青的對象，或者未婚妻什麼的。
就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一個剛剛幫你買到火車票的朋友，怎麼樣？
”

　　“我可沒把你當成朋友。
”哪有跟情敵做朋友的，感覺好奇怪。

　　不過杜漫漫也并不介意跟江芝蓮聊有關孟青的事情。

　　“我見孟青之前，就聽大姨講了好多他的事情。
功課好，個頭高，長得俊，老師們各個都誇。
反正我聽完就覺得大姨說得太誇張了，覺得根本不會有這樣的人，所以剛開始都沒當真。
”

　　杜漫漫捧着杯子，下巴輕輕地搭在杯沿上，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從小到大見過的人裡，就我爸最帥氣最能幹了。
無論是教過我的老師，還是鄰居，同學，包括我爸的那些朋友，總之我見過的男的裡，沒有比我爸好的。
我也覺得我這輩子見不着比我爸還聰明，還帥氣的男人了。
沒想到……”

　　江芝蓮把和好的面放在瓷盆裡，上面蓋了一個半濕的紗布。

　　聽到杜漫漫的話，她低低地笑了一聲，随口接話道：“沒想到孟青真跟你大姨說的一樣。
”

　　“是的呗！
”杜漫漫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孟青的場景，不由得露出了微笑，“我大姨總念叨，我都沒當回事。
每次我去京城大學，都是單純想去見大姨，根本沒打算瞅一眼大姨口中完美的男同學。
結果那蠻巧的，我剛進大姨的收發室，孟青就下課回來了。
我大姨把他叫住，給我們互相介紹了一下。
”

　　“孟青啥反應？
”江芝蓮放下手裡的醬油瓶，扭頭看向杜漫漫，一臉八卦相。

　　杜漫漫扁了扁嘴，“你那麼了解他，還猜不着嗎？
”

　　江芝蓮笑着說道：“沒反應，是嗎？
”

　　“嗯……”杜漫漫突然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我開始以為他是學習學傻了，人不靈光，不大會講話，嘴笨之類的，我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磕巴。
畢竟沒有完美的人嘛，學習好長得好，哪兒哪兒都好，怎麼可能！
”

　　江芝蓮忍不住笑出了聲，“你現在不這麼覺得了嗎？
”

　　“當然不會再這樣覺得了啊！
”杜漫漫說道：“孟青跟雷子說話的時候，我聽到了。
他三兩句就把口齒伶俐、八面玲珑的雷子噎得說不出話了，不僅講話不磕巴，聲音好聽得要命，而且特别能切中要點，還會帶點冷幽默。
”

　　江芝蓮點點頭，“你總結得真不錯，蠻到位的。
”

　　“他一直都這樣的？
”杜漫漫突然問道。

　　“哪樣？
”江芝蓮把餡料調好放到一邊，到餐桌旁坐下來休息。

　　杜漫漫想了想，“就特别會反駁人，講話不多但切中要害。
但是聽起來，又不會覺得真的傷人，還透着高深的幽默。
”

　　“這個怎麼講呢……”江芝蓮喝了口水，緩緩說道：“他的确話少，就跟我在一塊兒的時候，話會多一些，有時候甚至有點唠叨。
”

　　“唠叨？
”杜漫漫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嗯，偶爾。
”江芝蓮頓了頓，又道：“會噎人這個吧，他估計是跟我學的。
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不大會用語言噎人，最多直接用實際行動讓你氣得跳腳。
”

　　“哦……”杜漫漫挑了挑眼皮，“如果我比你更早認識孟青，我覺得我一定會先追到他的。
”

　　“也許吧……”江芝蓮不想在這種沒有意義的假設上面浪費口舌。

　　任何假設都有無數種可能性。

　　“你不擔心嗎？
”杜漫漫擡眼看向江芝蓮。

　　“擔心什麼？
”江芝蓮笑道：“擔心孟青移情别戀嗎？
”

　　杜漫漫：“是啊，聽我大姨說，喜歡他的人，可不少。
”

　　“擔心沒有用。
”江芝蓮淡笑道：“如果他喜歡上别人了，那我跟他就分開呗！
又不是世界末日。
以後我也可能會認識其他人，喜歡上另一個男的。
世界上的男人也不止他一個啊，不要較真。
”

　　杜漫漫張張嘴，驚訝地說道：“你真這麼想？
”

　　“嗯，我就是這麼想的。
”江芝蓮輕輕地勾了下唇角，“人最該愛的是自己，然後再去愛别人。
無論是感情，還是别的什麼，勉強來的，都不會令人開心。
人就活這麼幾十年，何必讓自己不開心呢！
沒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