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說你們，慌啥啊慌？
葉廠長既然說了給你們清算工資就不會騙你們，急啥？
”

　　陳振興恨鐵不成鋼地把衆人罵了一頓，心中暗爽。

　　接着他拿起長桌上早就準備好的一疊紙和一桶鉛筆，在衆人面前晃了晃，“看到這兩樣東西沒有？
”

　　衆人紛紛點頭。

　　“你們不是都記着自己出勤和工資的嗎？
我的意思是，你們每個人取一張紙一支筆，把廠裡拖欠你們的工資寫上邊，最好有每個月的出勤天數，聽懂了沒？
”

　　說完，陳振興把紙和鉛筆遞給了前排的人，“來，幫個忙，傳下去。
”

　　最前頭的是一位個子不高的年輕小夥子，自己留了張紙和鉛筆，趕緊遞給了後面的人。

　　後面的人亦是如此。

　　沒一會兒紙筆便發下去，竟然還有人拿筆的時候多拿了一根，偷偷藏進袖筒裡，無時無刻不在占小便宜。

　　葉芸給陳振興遞了個眼色。

　　陳振興立即朝那大姨走去。

　　私藏鉛筆的大姨是夥房的，剛把鉛筆藏進了袖筒，一擡頭就對上了陳振興笑眯眯的臉。

　　“陳姐，幹什麼呢？
”陳振興笑着，瞄了眼她的袖筒。

　　陳大姐神色一僵，“廠、廠長，我能幹啥，記、記工資啊！
”

　　“是嗎？
”

　　陳振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隔着布料捏了捏，幾乎一下捏到鉛筆硬邦邦的質感，接着就從她袖筒裡抽了出來。

　　“陳大姐，你看這鉛筆，咋跟廠裡剛發的鉛筆長得一模一樣？
”他拿着鉛筆，在陳大姐面前晃了晃。

　　陳大姐臉色嚼蠟般難看，心虛得嘴硬道：“我哪知道……”

　　“私藏廠裡的東西。
”陳振興變了臉色，冷哼一聲，“工資算好後，記得自己扣五毛錢。
”

　　說完轉身，把鉛筆扔進了後頭正在傳遞的小鐵桶裡。

　　原地被扣了錢的陳大姐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牙都快咬爛，五毛錢能買不少東西呢。

　　早知道她不貪這一根小鉛筆了。

　　旁邊人看到這一幕，無論有沒有想占小便宜心思的都不剛敢有了。

　　院子裡格外安靜。

　　隻有鉛筆沙沙寫字的動靜。

　　有些女工不會寫字但會寫數字，就寫幾月份的幾，後面跟上出勤天數，總共工資。

　　連數字都不會寫的，則是小聲請身邊會寫的寫。

　　那聲音要多小就有多小，不時偷瞄一眼坐在長桌後的葉芸，生怕聲音大一點吵到了對方。

　　他們也不是傻子。

　　雖然不曉得廠裡發生了什麼變動，但從陳振興對葉芸的态度中可以看出，現在制衣廠當家做主的人是這個看着年輕但很有氣勢的女副廠長。

　　而且這個女副廠長不好惹。

　　一群人被葉芸警告過後，大多數都是規規矩矩老老實實。

　　可總歸還是有心術不正的。

　　起先那幾個盯着毛票的中年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一眼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的葉芸，眼底不約而同地升起了一層奸猾。

　　交頭接耳過後，他們紛紛在紙上寫下了一個誇張的數字。

　　廠裡不是記不清他們的工資了？

　　那可就怪不得他們了。

　　他們寫完之後，挑釁的目光朝坐在長桌後正數着錢的葉芸投去，就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娘們，看他們怎麼把錢從這小娘們的手裡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