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乾清宮外頭磨叽了一會,還是不能不進去。
“給額娘請安,額娘身子可好?
天冷了。
”弘時道。
“額娘都好,你可好麼?
看着瘦了些。
”禧嫔親自扶着他。
“多謝額娘關懷,天冷了,兒子傷胃不适,許多東西不能吃罷了。
”弘時淡淡的。
說這話的時候,他帶着一股子氣。
自然也就是故意這麼說的。
禧嫔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過也沒有表露出來。
她直接不接這話了。
“額娘叫兒子來,可是有事麼?
”弘時低頭皺眉,又擡頭問。
“要是無事,額娘便不能見你了麼?
”禧嫔也皺眉了。
“兒子說錯話了。
”弘時應了一一聲。
真是幹巴巴的,就像是當年的四爺和德妃。
便是弘時心裡也不是那般怨恨了,可是那個疙瘩并沒有解開。
禧嫔也不是不清楚,故而也不與他溝通感情了。
橫豎他們是嫡親的母子,總會解開的。
不急在一時。
“如今你皇祖母病的厲害。
”禧嫔說着,看着弘時的反應:“就連你十四叔也回京了。
你十四叔也不是過去了。
他也算是沾了兵權了。
雖然你皇阿瑪的意思是你十三叔和十四叔不一樣留下哪一個在西北,可事實上,隻要沾過兵權的,就是要用的。
”
“兒子知道。
”弘時自己早就琢磨過無數次了。
“你皇祖母如今身子不好,你去看看也使得。
”禧嫔道。
弘時皺眉,擺手叫人出去:“額娘。
便是……您有心,皇祖母那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
不僅幫不上,隻怕還要受連累。
何苦?
“可你要知道,這天下要說誰最厭惡那對母子,就隻有你皇祖母了。
她對她們的心,你還不清楚?
雖然,她未見得疼愛你。
可是相對來說,要是能選你,她就不會選那對母子。
”禧嫔很直接。
“可是……她有什麼本事。
她深受皇阿瑪厭惡……”弘時實在是想不出,太後能怎麼幫忙。
“自然不能全都指望她。
”禧嫔咬唇:“今日,額娘與你說實話。
”
“你想取而代之,不見血是不可能的。
”
就憑皇貴妃母子如今如日中天的樣子,能如何?
“額娘……”弘時心跳很快,叫了一聲,有點不敢問。
“太子死了,還有八阿哥。
八阿哥死了,還有九阿哥!
我們殺不完。
”禧嫔說的很平靜。
這幾個月裡,她把這些都想清楚了。
“皇貴妃死了也一樣沒有用。
她死了,你皇阿瑪隻會更加對那幾個孩子好。
”
“額娘有什麼想法……”弘時問出口的時候,就聽見心裡有個聲音,你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如果,是太子為夫分憂,叫一直無理取鬧的太後歸西呢?
”禧嫔坐回去,看着弘時:“你說,你皇阿瑪會不會原諒他?
”
“不管是君臣之間的信任,還是父子之前的親情,都經不住這樣的事吧?
是啊,你皇阿瑪看太後厭惡至極。
可不是還沒有賜死麼?
他不是也還好好供養着?
你說這是為什麼?
”禧嫔笑問。
“是……是因為太後是皇阿瑪的嫡親額娘。
”四阿哥弘時道。
“正是如此。
是嫡親額娘,是叫他無能為力的額娘。
弘昕是他的親生兒子。
他疼愛至深。
可是如果他疼愛至深的兒子,殺了他的額娘呢?
”禧嫔笑的惡毒。
“皇阿瑪如何會信……”弘時心跳的越來越快。
“是啊,怎麼能叫他嘴上不信,心裡信了呢?”禧嫔一笑:“如果做到了,就算是成功了。
”
“好了,不說這個了。
來年就是選秀了,你就該十六歲了。
你皇阿瑪會給你選福晉的。
**婚差不多。
”禧嫔笑道。
弘時一時間沒有從方才的情緒出來,是胡亂點頭。
母子兩個閑話了半個多時辰之後,弘時才出來。
往回走的路上,他心緒煩亂的緊。
額娘着實用的好計謀。
可是……能成功麼?
這個計謀可說是不能解開的結。
如果真的成了,一時半會,就算是皇阿瑪壓住了這件事。
可他心裡也不會輕易過去的。
能因為一時氣憤就害死了太後,那麼以後呢?
皇阿瑪會老,而太子卻正是壯年。
那時候,皇阿瑪會不會擋住太子的路?
一旦擋住了,是不是下一個被太子除掉的就是皇阿瑪呢?
就算是眼下皇阿瑪不信,以後呢?
隻需要父子之間沒有過去的親密無間,沒有信任了。
太子又如何?
到時候,隻需一點風聲,一點謀劃。
就大有可為。
而最妙的是,如果太子都叫皇阿瑪失望了,那麼太子的嫡親弟弟們呢?
有一個心思毒辣的太子,就不會有兩個三個麼?
都是一個額娘生的呢。
并且,就是皇貴妃也難逃此劫。
生出一個如此毒辣的兒子來,她本身又是如何?
那時候……就是他出頭的時候了。
畢竟這宮裡如今這麼多的皇子裡,就隻有他是滿人了。
七阿哥也不成,性子就難當大任。
當皇貴妃母子的名聲都不好聽之後,額娘當初的所謂沖撞了皇貴妃,就像是一個笑話。
得寵的皇貴妃欺淩弱小罷了。
朝中臣子自會見風使舵,少不得要重新洗牌了。
送走了弘時,滿銀進來,禧嫔就問:“四阿哥臉色如何?
”
“回主子的,四阿哥看不出喜怒呀。
”滿銀苦着臉。
禧嫔就滿意了,成大事,自然是不能叫人看出喜怒來。
“常去園子裡的太醫們裡,都有什麼人?
”禧嫔問道:“竟也不知這些太醫們本事如何?
太後娘娘這病了也有日子了。
”
“哎呦,都是奴才的不是。
奴才這就好好打聽。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做的不着痕迹。
”滿銀彎腰。
禧嫔點頭:“滿銀,好好辦差,本宮信你。
”
“是,奴才定盡心竭力。
奴才還指望着伺候主子出頭呢。
”滿銀賠笑。
出了殿外,滿銀果然一臉的愁緒,慢騰騰的回了自己的住處了。
要打聽事兒還不能叫人知道嘛。
必須是愁眉苦臉不是?
要是喜笑顔開也不對勁不是?
回了自己的屋子,他往那一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心說這承乾宮是真能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