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一點,皇後隻覺得想笑!
這麼多年,她藏在後頭,覺得自己才是看清一切的人,可如今忽然覺得自己也很笨。
見她臉色不好,楊嬷嬷忙叫:“主子?
”
“嬷嬷啊,你說……”皇後聲音幹澀:“你說這麼多年了,葉氏為什麼不對付我?
”
“甚至,她還叫宗室裡的福晉們給她傳出名聲。
支持天下做正室的。
”
當初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就意味着即便皇後死了,她也不會坐上皇後之位了。
不然,不是自己打嘴?
不管是不是這樣,最起碼,那時候她表現出來的就是這個意思。
“主子,那是她奸猾!
”楊嬷嬷道。
“是啊,奸猾。
這麼奸猾的一個女子,為什麼不對付我?
你是知道的,這些年,她從未給我使過絆子。
”态度上,是有變化。
當然有,她要是還是侍妾時候的樣子,皇上怎麼看呢?
可她一直控制的極好,從不會僭越自己的身份。
她對付李氏,對付禧貴嫔,卻不對付皇後……
楊嬷嬷說不出,她想的和皇後想的不一樣。
便是貴妃不對付皇後,她立在那就是個威脅啊。
“她是需要我啊。
”皇後苦笑:“她當然不會動我,她需要我啊!
”
“我要是死了,她也不是不能做皇後,可她究竟是漢軍旗。
滿人不會允許她做皇後的。
就算是坐上了,她有了皇後之位,還能有如今的盛寵麼?
”
再是寵愛,皇上也必須克制。
不能都給了她,不然其餘的人要如何過?
“可要是我死了,立了新後,她豈能知道新後的性子?
要是新後得寵生了皇子呢?
那可是嫡子!
”皇後繼續苦笑。
“也就隻有我,她已經知道我的性子,知道我的手段。
也知道我不能生育。
更知道,皇上不會叫我有孩子了。
”皇後搖頭:“所以,她怎麼會叫我死了?
”
“我在一日,她上頭就有人,她就能繼續做寵妃了。
反正我無子,她的兒子就是地位最高的!
”皇後說到這,不知該哭還是笑,最終還是笑:“我一直說我看低了她,是啊,是看低了。
看的太低了。
”
“她竟不想要這皇後之位。
是啊,是她不想要。
要是想,漢人又如何……漢軍旗又如何?
”
皇後這會子有點混亂,之前說漢軍旗不可以,這會子又說漢軍旗又如何。
楊嬷嬷又震驚,又心酸,竟是無話可說。
“有我在,是她的保護呢。
你說,她怎麼就不貪心這皇後之位麼?
天下女子,又不喜歡這位置的?
為什麼她就不喜歡呢?
”皇後看着楊嬷嬷。
楊嬷嬷無話可說。
“她……她是不在乎啊!
她不做皇後又如何?
她隻要把自己的兒子推上太子之位就好,皇上百年之後,她就是太後了。
以後照舊是要封皇後的……”追封也是封啊。
“主子!
”楊嬷嬷忙跪下,主子這是失心瘋了。
怎麼能說皇上百年之後這話呢?
皇後扶着楊嬷嬷:“嬷嬷,我悔啊……”
楊嬷嬷起身扶住她:“主子!
”
她都不知道怎麼勸了。
皇後擺手:“你出去吧,我歇會。
”
楊嬷嬷看着她一身闆闆正正的衣裳,想說給您換了吧?
可對上皇後那疲憊的雙眼,她就沒說出去。
福身之後,安靜的退出去了。
皇後坐在外間的大榻上,靠着迎枕想。
她後悔啊,她後悔的事很多。
卻也不是單純後悔當時沒有趁着葉氏不成氣候的時候弄死她。
她後悔那時候隻顧着和宋氏李氏鬥,沒有拉住四爺的心。
後悔那時候對李氏有點狠,她要是能學會葉氏的一招半式,哪裡至于有如今?
李氏就是生再多孩子,也犯不上對付她。
因為她太蠢,遲早都要自取滅亡的。
還有宋氏,就算是有了兒子又如何?
看她對三阿哥的無能為力,就算是親生的,就不會這樣了?
還有後來的常氏,耿氏,更是沒必要。
最後悔的,就是忽略了弘晖,叫他小小年紀就沒有了。
要是那孩子還在,她何至于到了這地步?
那是天然的嫡子啊。
還有就是那一年她懷上卻沒生出來的那個孩子。
要是那時候少費心,說不定也能生出來。
那也是個兒子呢……
一步錯,步步錯。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有的人不需要出手,她自己也會出事。
許多人,是不值得出手的。
隻需有耐心,就會看到她們铩羽。
她本該護着嫡子,教養孩子,到如今,便是無寵,也有嫡子。
有嫡子,皇上就不會不管嫡子。
隻要那孩子争氣,就是太子的第一人選。
有嫡子,就算是庶出的再厲害,朝臣也不會越過他。
可惜,這都是如果。
她悟了,可也誤了……
太晚了,如今她沒有保住孩子,也叫皇上認為她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後宮雖然是她管着,可幾個妃子她都管不住。
就是烏拉那拉氏,也對她有看法,與她不親近。
她耗費半生,自己身子熬壞了,弄得衆叛親離,夫妻反目。
如今隻留下一個名不副實的皇後之位。
才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些,可是有什麼用呢?
都晚了。
可葉氏呢?
她竟是無師自通麼?
從進府開始,就知道隐忍。
一忍就是好多年。
得勢之後也不報複,因為她看得懂誰是真的敵人。
也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麼。
不做無謂的犧牲,不做隻有名聲沒好處的事。
她一步步踏踏實實的走,不圖虛名,隻要實際。
得到了寵愛,得到了地位,得到了兩個兒子。
這樣的女人,要不是失心瘋,又怎麼會輸?
她不敵。
縱然有一萬個不願意承認,可事到如今,就是這樣。
她雖然從未正面對上過葉棗,可是這些年來,種種迹象都說明,她真的不敵她。
一個皇後之位,沒寵愛沒子嗣,永遠抵不過葉棗了。
想着想着,皇後猛然間坐起來,再也憋不住喉頭的血氣,噗的一口,就噴了一地的血。
她不是被葉棗氣的吐血,而是為這些年,她一直都走錯路,走彎路憋悶的吐血。
吐出這一口,整個人都沒力氣了。
順着腳踏就歪了下來,将炕桌上的茶碗帶倒在地。
奴才們聽見巨響忙沖進來,皇後卻已經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