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澤笑得很溫和，伸出手輕輕的摁住了林寒的手背。

　　輕聲的和他說：“爸爸，你不要多想，這不是買斷你我父子情分的。

　　父子之間的情分不是用錢能買斷的。

　　我也從來沒這樣想過，也希望你不要這麼想。

　　我現在沒有正式上班。
但偶爾跟小暖姐做事會賺一些外快。

　　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爸爸，我會孝順你的。

　　這錢你拿着，不要有任何心理負擔，怎麼花費我也不會過問。
”

　　林寒低頭看去，那雙按住他的手再也不是小時候被他牽着的那個小手了。

　　這隻手修長有力，有着不容人質疑的力量。

　　嘴唇動了動，林寒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浩澤給林寒夾菜，又給他倒酒，将存折又往他的方向推了推，林浩澤拿起酒杯定定的看着林寒，聲音依然很溫和，那雙眼睛也清澈如水，不過卻一字一句道：“爸，我隻有一個要求。
”

　　林寒心口一沉。

　　他的手緊緊攥住，不安又忐忑的看着兒子，終于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有什麼要求？
”

　　“不要打擾我媽。
”

　　林浩澤看着林寒，幾年不見，鬓角都是白發，看他好像老了不止十歲的樣子，心裡難受嗎？
肯定是難受的。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自己的父親。

　　他希望他得到懲罰，可真有這一天的時候，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高興。

　　可能，他站的高度和以前不一樣了吧。

　　林浩澤聲音依然溫和，可卻格外認真：“爸，我和我媽這些年過得挺好的，你也不要有任何幻想。

　　我媽雖然沒将你這個人忘掉，但她對你沒有任何感情了。
你要是去打擾她，那就連最後的一點體面都沒了。

　　這又何必呢？

　　你就這樣想，不管怎麼說，我都是你的兒子，就算将來老了病了我不管你，你鬧到法庭上，法庭上都會判我給你付生活費。

　　我自然不會讓那樣的情況出現，我也希望你好好的，在我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會孝順你，但如果我做不到的，也請您不要逼我。
”

　　這樣的話，林海哪有聽不懂的？

　　他的意思就是：他是他的兒子，這個躲不過去，他認了。

　　等他老了病了，他會管他。

　　不會鬧法庭上去。

　　但是想要打擾他和羅淑秀的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會讓最後一點體面都沒了。

　　媽媽也不會顧及情面。

　　最後丢人現眼，何必呢？

　　這孩子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小澤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哭哭啼啼茫然無措的小少年了。

　　他真的是長大了。

　　他能這麼不動聲色的威脅他這個父親。

　　林寒說不清心裡什麼感受。

　　也許，他連後悔都不配的。

　　林寒最終還是拿了存折。

　　後面有存折的密碼。

　　那是孩子的生日，他沒有忘過，可自從離婚之後再也沒有給他過過。

　　林寒拿着存折走了，背影佝偻的好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林浩澤跟宋玉暖說了，宋玉暖這才知道林寒的現在是租房子住的。

　　似乎和邊海櫻關系不好。

　　宋玉暖說林浩澤：“你做的挺好的，而且你這麼想沒問題，年輕時候不管兒女到老了跑去讓兒女給養老，這樣的例子簡直不要太多，至少現在的林寒要體面，有的人老了為了活下去，是什麼都不管的。
”

　　在他還要體面，還想保留一點尊嚴的時候，給他維持住。

　　這點臉面一定不要給撕下來，撕下來真的沒臉沒皮就是一個老無賴了。

　　晚上的時候宋玉暖接到了電話。

　　是夏博文打給他的。

　　夏博文和宋玉暖說：“……上官雲琪清醒了，不過也不行了，臨走的時候想要見你一面，我沒答應……她讓我轉告你一句話，我想這話你聽不聽的也無所謂。
”

　　宋玉暖知道上官雲琪的情況。

　　三天前蘇醒的。

　　但其實就她和小舅以及姥姥已經很久想不起這個人了。

　　過去的其實終究能過去的，沒人會跟自己過不去。

　　宋玉暖說夏博文：“老爺子，您說吧。
”

　　夏博文想起上官雲琪清醒之後，那個痛苦的樣子。

　　其實一直瘋下去，在瘋瘋癫癫沒有神志的情況下結束這一生，才是她最好的結局。

　　在這麼清醒的情況下，依照她一生高傲的性子，肯定是痛苦的。

　　但現在研發出的新藥要用一用的。

　　畢竟到了這兩年，她已經完全不能自理了。

　　他也從改制小組退出來，在宋玉暖的授意之下，夏明接了他的位置。

　　夏明在原單位很尴尬的上不去下不來。

　　這麼過渡一下，别管将來去哪裡對他都是一種解脫。

　　再說了，這個改制小組的地位可是越來越高。

　　盡管改制小組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

　　可這也是對夏明最好的安排。

　　然後他就徹底的退下來。
可他身體越來越不好，不得不将上官雲琪送進醫院。

　　上面有了合适的治療這方面疾病的藥物，肯定要優先給她使用。

　　所以幾天前，上官雲琪清醒了。

　　清醒之後身體迅速的就衰敗下去。

　　并不是藥物的作用。

　　因為和她一起使用的有很多人，并不是隻有她一個。

　　上官雲琪是不吃不喝一心求死的。

　　可臨死之前，卻跟她說：别管夢裡還是夢外，她和他的下場都不好。

　　他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夢。

　　話沒說完，人就沒了。

　　宋玉暖當然知道這話什麼意思。

　　就像舒香做的那個夢。

　　這些被扭轉命運的人，劇情的力量總是會稍微的給一些提示。

　　然後像上官雲琪這樣的，這兩種結局說不上哪個更好。

　　而去年的時候上官恒也死了。

　　對于小舅來講，不管是肉體的和精神上的傷痕其實早就過去了。

　　他們如何，沒人會放在心上。

　　——

　　進入九十年代，春暖花開，她和顧淮安閑來無事，去湖邊釣魚。

　　第一條魚釣上來的時候，宋玉暖感覺不對勁。

　　她覺得自己控制能力挺強的，可還是在聞到魚腥味的時候不由自主的吐了出來。

　　顧淮安愣怔的看着突然反胃的宋玉暖。

　　宋玉暖眨巴眨巴眼睛也看着他。

　　一個小生命，就這麼來了。

　　王夢丹跟秦素雲說：“我真不是羨慕，但這孩子就像很多人說的，真是太會托生了。
”

　　秦素雲也認真的點頭：“沒錯，投胎就是個技術活。
”

　　這是一個一出生，就擁有億萬财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