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陳桂芬說得有道理，賀宏進就沒繼續在這件事情上費心思猜。

　　但是他也等不到後天。

　　隔天一早，外頭還蒙蒙亮的時候，賀宏進已經摸索起了身。

　　簡單洗漱，賀宏進拿了根扁擔卸去兩頭掉東西的鐵鈎，一手背後，一手杵着扁擔當拐杖就出了家門。

　　他一路摸到縣裡，時間才過九點半不到十點。

　　胡志遠一行人剛摸魚吃完早飯，從食堂出來正要開始一天的工作。

　　往辦公大院走的時候聽見小同志說有人找，胡志遠還納悶了一下會是誰。

　　等走到外頭大院門口看見人，胡志遠趕忙迎了上去：

　　“哎喲賀叔！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過來了？還這麼早……早上又雞沒叫就起來了吧！”

　　賀宏進忙笑着擺手：

　　“這趟過來呀，就是來縣裡辦點事兒的。呃，這個呢，也順路想跟胡同志你打聽點消息……”

　　“啥事兒啊叔？你有事就說呗！咋跟我還這麼外道起來了？”

　　胡志遠笑着把賀宏進往院裡請，賀宏進卻往回縮手不肯進：

　　“不不，不不，這不是外道……我就說兩句話的工夫，就不進去打攪你們忙了。”

　　話說到這裡，賀宏進也不再扭捏，粗糙老手抓着胡志遠的胳膊問：

　　“胡同志，我家那個臭小子這陣子有沒有跟你聯系過？他說沒說過什麼今年時候回來啊？”

　　“啊這個……”

　　胡志遠摸着後腦勺說：

　　“小傅哥這陣子沒給我這兒打電話呀……”

　　“啊，這樣啊。”

　　賀宏進“嘶”了一口氣，也開始摸後腦勺。

　　胡志遠見他蹙着眉梢一臉希望落空的樣子，連忙笑說：

　　“哎呀叔，這個又不是什麼難辦的事！他沒打過來，咱們給他打過去不就是了！”

　　胡志遠說着話，又要拉着賀宏進往大院兒裡頭去。

　　賀宏進幹笑一聲，還是抽手拒絕道：

　　“這事兒也沒什麼，我就是順路過來問問。上回的信呀，那兩個孩子估摸是沒收到！現在距離過年還有好長一段日子呢，我一會兒再給他們去一封信就行了。胡同志，這次真的是叨擾你了！”

　　“叔，你這是哪兒的話呀！”

　　胡志遠再三說和挽留，卻依舊沒說服賀宏進。

　　眼見老同志佝偻着背走遠，胡志遠還是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

　　回辦公室坐定，胡志遠拿起話筒就給京北那邊去了一通電話。

　　可是這個點兒，他哪找得到傅璟佑？

　　簡單寒暄兩句，直到唐梅那邊說等晚些時候傅璟佑回來了，讓傅璟佑給他回電話，胡志遠連連應聲過後才将電話挂斷。

　　下午下班，胡志遠特意在單位多等了會兒。

　　到六點一刻的時候，果真就接到了傅璟佑回撥的電話。

　　“喂？小傅哥？你們今年還回不回來了？啥時候回啊？賀叔今天都找到我這兒來了……”

　　胡志遠大緻把今早賀宏進過來的情況說了一下。

　　也是這個時候，傅璟佑才想起來忘記給老家回信的事。

　　這陣子京北亂得一團糟。

　　現在有了這通電話，傅璟佑索性省去寫回信的步驟，直接在電話裡說了一下情況。

　　他說也不能如實說，便隻總結語言道：

　　“正經算下來，我那廠子今年還是熬過的第一個年頭，實在不好走開，過年就先不回去了……你抽空走一趟替我跟叔說一聲吧，就說年後有時間了，我到時候再看情況回去。”

　　“這……那也行吧！小傅哥，你跟我妹子在外面多注意啊！孩子都在身邊，你們在外頭過年也是一樣的。老家這邊不用擔心，都有我呢！要是有什麼事兒，我及時給你們那兒遞消息！”

　　“省得了，麻煩你了。”

　　“嗨呀，看你這話說的……”

　　傅璟佑不僅托胡志遠幫忙帶話，還給胡志遠折子上打了二百塊錢，讓胡志遠代為轉交。

　　叫老家過年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起來。

　　這樣大的日子裡，别再這舍不得那舍不得的。

　　胡志遠一一照辦，隔幾天忙完手頭上的工作就跑了一趟大河村。

　　隻是賀宏進收到消息拿到錢後，根本沒露出點高興的笑臉來。

　　當着胡志遠的面，賀宏進沒說什麼。

　　夜裡老兩口關門回屋裡，賀宏進卻又坐在床邊抽起了旱煙。

　　他黑臉皺着吞雲吐霧，臉色十分難看：

　　“要我說，以後他們不給家裡來信就算了，咱們也犯不着總問總問的。”

　　陳桂芬偏頭掃他一眼：

　　“你這又抽的哪門子的羊癫瘋？”

　　她不說話還好，她一說話，賀宏進捏着煙杆在床角敲得“咚咚”響，虎着臉幹脆發作起來：

　　“要真是忙，不回來也就不回來了！回回都拿錢說事！現在又拿這二百塊錢過來做什麼？敢情老子奔前走後是沖着錢去的！”

　　同床共枕那麼多年，陳桂芬能不了解賀宏進的性子嗎？

　　他這會兒話雖說得狠，可其實心裡記挂的還是孩子們不能回來過年的事。

　　人是通情理的。

　　體恤孩子們的不容易，他沒跟孩子們鬧，所以就在這裡跟自己賭氣。

　　“孩子往回寄錢是想孝敬你，你看看你都想到哪兒去了？以往體諒兩個孩子拖家帶口的在外面不容易，你還不說這些。現在是怎麼了？怎麼什麼都要多想計較？”

　　賀宏進歎氣不說話。

　　陳桂芬繼續道：

　　“往後再看看的吧！孩子不都說了嗎？年後得了空閑就回來，說不定正月裡就回來了。”

　　在外頭撐起一個廠子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陳桂芬覺得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

　　賀宏進也知道她說得有道理，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心裡就是覺得不踏實。

　　過去就算是忙，一季度裡也總能書信來往幾次。

　　可這半年呢？

　　上回聯系還是暑假送孩子們回來的時候。

　　賀宏進不由得不多想。

　　“唉……”

　　賀宏進唉聲歎氣的攤煎餅，睡不着覺。

　　陳桂芬伴在一側寬慰他半宿，才勉強把人勸服。

　　老家這邊慢慢的收拾為越冬和過年做準備。

　　京北傅家如是。

　　隻是今年人不齊全，宅子裡氛圍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後頭置辦年貨，一家人操持起來也有些意興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