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子，我……”

　　許香草還想說點什麼辯解，唐梅卻擡擡手，制止她開口根本不願意多聽。

　　“行了，事情好賴不過三，你去忙吧。”

　　“……”

　　許香草動動嘴皮子，埋下腦袋出了正廳。

　　唐梅坐在椅子上憂慮歎氣。

　　陸遠征收起報紙疊好放去一旁，幽幽提了一句：

　　“這個姑娘不老實。”

　　唐梅睨他一眼，沒好氣道：

　　“你當我不想換人？可是也要近前有得人可換才行！”

　　而且……

　　唐梅其實還有别的顧慮。

　　已知許香草不是個妥帖的，可要是這個時候把人放出去，焉知她會不會應激反應亂說什麼話？

　　今年本來就已經抓了好幾個典型，眼下又趕上國慶閱兵，正是風口處處都嚴禁的時候。

　　與其冒那麼大的風險，倒不如先把人攥在手裡。

　　等回頭外面風聲過去一些，再找個由頭給點錢把人打發了……

　　唐梅衡量得很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和陸遠征的這一席話都被門外一牆之隔的人聽在了耳裡。

　　許香草後背抵牆，咬牙切齒，眼神忽然變得憤恨起來。

　　……這兩個老不死的！

　　……

　　八月十九，時安和明毅這兩個小子從老家回來後。

　　時安日常規劃好時間，品學兼優的依舊是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做什麼。

　　反之，明毅這一趟回來至少長了有兩斤反骨。

　　但又或許隻是小男孩年歲又大了些，慢慢養出了自己的想法和脾性。

　　最初到家隻是不肯再和姥姥、妹妹睡一個屋。

　　唐梅就給他單獨套了枕頭，讓他和時安一起睡。

　　時安二十來平的房間，一米八的床，睡兩個半大小子倒也能睡得下。

　　主要也是兄弟兩個都願意。

　　後面則是老幺進書房東搗鼓一下，西扒拉一下。

　　漸漸養成領地意識的半大少年和正值撩嫌時期的小犢子湊在一起，大戰一觸即發。

　　明毅嫌柏川煩人，呵斥幾句不見聽話，起身直接把弟弟抽成了小陀螺。

　　柏川顫巍巍摔在地上，再撅着屁股蛋從地上爬起來時，“哇”的一嗓子捂着被打的腦袋，滿世界找奶奶哭了一上午。

　　唐梅抱着老幺哄着訓明毅，說兄弟親手足，他是哥哥該讓着點弟弟，不能打弟弟雲雲。

　　明毅隻是安安靜靜的聽着，并不反駁什麼。

　　晚些時候趕上爸爸回來，柏川又跑上去讓爸爸抱，跟爸爸告狀說哥哥打自己。

　　柏川鼓着嘴絮叨，小手頻頻在腦袋挨了打的地方輕輕拍着，那小模樣……

　　黑的要不能說成白的，死的要不能說成活的，都辜負了他那一臉認真的勁兒。

　　傅璟佑進屋放下衣服，順勢把明毅叫過來問了幾句。

　　很快便也從明毅嘴裡聽知道了到底是怎麼個事兒。

　　躲在他懷裡偷偷看人的小子壞得很，自己做錯了事扯壞了哥哥的畫，還要惡人先告狀，挨了打也不冤。

　　傅璟佑把柏川放去地上，扶着肩膀讓小家夥大大方方面沖哥哥：

　　“哥哥畫畫的時候你玩就玩，弄壞哥哥的東西做什麼？給哥哥道歉。”

　　柏川怯怯看了眼闆着臉的哥哥，生怕哥哥再打他，聽爸爸說話，又扭過頭來癟起嘴“嗚嗚囔囔”的要哭：

　　“壞爸爸，明明是哥哥打我，哥哥打我頭了，壞爸爸！嗚嗚……”

　　柏川哭着跑開，又去找奶奶求安慰了。

　　傅璟佑胡子拉碴的，沒有去追，隻扭頭看向大兒子道：

　　“弟弟不對，但是弟弟年紀小，你是哥哥，要慢慢學會教弟弟講道理，不能随便動手打人。”

　　明毅還以為爸爸會跟姥姥一樣，一上來就會指責自己。

　　但見爸爸沒有那樣，反而是指正了他和弟弟各自的錯處，誰都沒偏袒。

　　明毅反而将話聽進去了些，認真點點頭說：

　　“我知道了爸爸。”

　　傅璟佑“嗯”了一聲。

　　跟家裡幾個孩子相繼打過照面，傅璟佑叫唐梅平時不要總慣着柏川，該講道理的時候就要講道理。

　　别見孩子年紀小就無條件的袒護和謙讓。

　　又跟唐梅說了髒衣服放哪兒了，其他的再來得及提，他上樓沖澡刮了胡子，草草收拾一番晚飯都沒在家裡吃，匆匆的就又出了家門。

　　柏川虎頭虎腦正是“熊”的年紀。

　　但有陸淼和傅璟佑平時的灌溉教導，小孩本質也不壞。

　　被爸爸要求道歉以後，柏川其實隐約就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

　　可孩子年紀再小，也有個逆反心和好面兒的情緒在。

　　事後見哥哥闆着臉，好幾天都不理自己，柏川掩耳盜鈴狗狗祟祟的，還是摸到了哥哥面前。

　　“哥哥？”

　　小家夥踮腳扒着書桌，隻勉強冒出兩隻眼睛在外頭張望。

　　明毅正坐着寫暑假作業，聽見動靜擡頭瞟了一眼，很快又低下頭繼續寫作業。

　　柏川裝的很。

　　原本還想裝作若無其事，見哥哥真的不理自己，小家夥抽搭一下，立即就委屈上了。

　　“哥哥！”

　　“……”

　　柏川提高了聲音，明毅還是不理他。

　　柏川深深歎了一口氣，小胸脯顫着，已然有了點抽噎的意思：

　　“哥哥，我、我有話要跟你說！”

　　明毅“嗯”了一聲，态度十分冷淡：

　　“說吧。”

　　柏川嘴角顫動，小嘴巴扁的更加厲害了，卻仍然努力維持表情鎮定說：

　　“哥哥，對不起。”

　　明毅這才正眼看他：

　　“知道錯了？錯在哪裡了？”

　　柏川鼓着嘴認真反思：

　　“哥哥畫畫，我可以在邊上玩，但是不能給哥哥搗亂……也不能扯壞哥哥的畫，這樣是不對的。”

　　“這還差不多……”

　　明毅放下筆，歪過身沖他伸手示意：

　　“過來抱一下，哥哥也有不對的地方，哥哥也跟你道歉。”

　　柏川胸口起伏啜泣一聲，再也繃不住了，一秒“哇”的哭了出來，松了扒桌子的手立即撲進了哥哥懷裡。

　　哥哥說的啥，小家夥一點也沒聽進去，就一個勁兒的哭：

　　“對不起，哥哥，我、我以後再也不撕你的畫了，嗚嗚，哥哥，哥哥不要不理我……嗚嗚……”

　　“好了，别哭了，男子漢從來都不哭。”

　　兄弟兩個打完架互不理睬好幾天。

　　一夕和好又好得沒了邊兒。

　　柏川使出了一身的膩歪勁兒，時時都要黏着哥哥，分都分不開。

　　明毅寫作業時，他就自己搬了大小兩個闆凳挨在明毅腿邊坐着吃番茄。

　　再到夜裡吃飯，這回也不自己拿勺了，就要哥哥喂。

　　那黏糊的勁兒，真真是任誰見了都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