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敬亭出差了。
穗子原以為把“牢頭”支開了,她就能在家安心躺平,做一隻待産的懶媽媽。
街溜子過于狡猾,離開前重金收買了王翠花和姣姣。
看着穗子散步的人換成了王翠花和姣姣。
跟左右護法似的,陪着穗子在街上晃悠。
“姣姣,你哥給了你多少好處,嫂子給你雙倍,你回去看電視不行嗎?
”穗子企圖收買姣姣。
“嫂子,這不是錢的事。
”
姣姣小臉繃得緊緊的,她可是接受了親哥指派的!
“我哥說了,要想小寶寶順順當當的出來,就要看着你,我可是要當姑姑的人了。
”
小丫頭還挺有榮譽感。
穗子眨眨眼,又轉向婆婆。
“娘,我最近看上一塊料子,特别适合你,我給你做件裙子吧?
”
“還有五分鐘,走完再說裙子的事兒。
”王翠花也是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
穗子小嘴都往下癟了。
“大夫隻是說适當運動,那我昨天都走了,今天适當的躺一會也沒什麼嘛。
”
“嫂子你昨天吃了飯今天為啥還要吃?
這不都是你當初讓我寫作業時候說的?
”
姣姣不愧是好學生,舉一反三。
給穗子怼的沒詞了。
“算起來,鐵根也出去三天了,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王翠花問。
穗子點頭,出差五天,明天差不多就要坐火車返程,後天就能到家了。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帶回公公的消息。
王翠花看穗子大着肚子晃晃悠悠的走路姿勢,有些出神。
“娘,你咋了?
”穗子問。
“看着你就想起我懷姣姣時的樣子了,也是腿腫的厲害,這丫頭生下來雖然不大,可懷她的時候肚子卻不小。
”
王翠花有點傷感。
于敬亭這兩天不在家,穗子的睡眠質量一下子降下來了。
孕婦到了後面幾個月,肚子大點翻身都很不方便。
“娘,如果我肚子裡有兒子,我也會跟你教育敬亭這樣教育他,懂得體恤妻子的丈夫,日子總會過的比别人好些。
”
穗子是真的很感激婆婆。
她沒想到于敬亭這樣暴脾氣的男人,竟然會在孕期如此貼心,歸根到底都是婆婆教育的好。
王翠花懷姣姣時,于水生已經消失了,她自己嘗盡了翻身洗頭穿鞋的痛苦。
就因為知道女人懷孩子不容易,她才特别叮囑兒子,多在這些方面注意。
于敬亭不在家的這幾天,差距一下子顯示出來了,穗子越發敬佩婆婆,說什麼都得把公公找到,圓婆婆的心願。
穗子懂事的話語讓王翠花倍感暖心,握了握她的手,當長輩的付出也不圖什麼回報,但晚輩若是能心懷感恩,心裡總會更舒服一些。
“嗨,你說我怎麼突然想起這些,你跟我不一樣,鐵根馬上就回來了,他在家,你就不會跟我當年一樣遭那麼多罪——”
王翠花正跟穗子說着話,迎面來了輛自行車。
騎得飛快,橫沖直撞,王翠花手疾眼快把穗子和姣姣拽到邊上,若非她手快,就得刮着穗子。
“我去你×了個腿!
騎自行車不長眼睛?
撞着孕婦你拿腦袋賠?
”王翠花罵。
“對不起啊大姐,我這刹車有點問題,車把也有點歪。
”騎自行車的人跳下來,對着王翠花一通道歉。
王翠花看他不是故意的,教育了幾句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大姐,我跟你打聽個事兒,于敬亭家在哪兒?
”
“你找他幹嘛?
”王翠花問。
“是這樣的,我是煙廠的,廠長讓我來送給信......”那人欲言又止,看看這娘仨。
良心受譴責啊,這種噩耗,怎麼就讓他來送?
看看人家娘和懷孕的媳婦,還等着于科長回家呢,這話燙口啊。
“送啥信啊?
他不是明天就要往家走?
”王翠花看這人吞吞吐吐的,心裡隐約有點不安。
“那啥,您自己看吧。
”那人從懷裡掏出一張報紙,往王翠花手裡一塞,蹬上自行車就跑,邊跑邊喊。
“具體的,你們去廠裡問吧,廠長說了,可能會給你們點補償,不能讓于科長就這麼沒了。
”
穗子聞言心突地一緊,王翠花也意識到事情不妙,第一反應是拽報紙不讓穗子看。
平日裡慢慢吞吞的穗子這會動作卻是奇快無比,搶過報紙。
頭版頭條,于敬亭去的那個地方,發生了山體滑坡。
考察團的車被砸裡面了,目前已經挖出兩具屍體了。
正在核查身份。
穗子就覺得報紙開始旋轉,她擡頭想看看藍天,藍天白雲卷成一個大大的漩渦,對着她鋪天蓋地襲來。
穗子眼前一黑,任由婆婆扶着她,不省人事。
最後一個念頭,是王翠花撕心裂肺的喊聲。
“穗子!
快!
叫人!
”
穗子再醒來,人已經在家的床上躺着了。
王翠花坐在床邊抹眼淚,屋裡還有說話聲,穗子勉強睜開眼。
“娘,我是做了個夢嗎?
”她隐隐記得暈過去之前發生的事,但她更希望是一場夢。
王翠花看她這樣,眼淚簌簌往下掉,一個勁的搖頭,話都說不出來。
“弟妹,我是廠長,出了這樣的事真是晴天霹靂,你有什麼困難就跟廠裡說,廠裡一定滿足你們。
”
一個穩重的中年男人開口道,他邊上還跟着幾個人,都是煙廠過來的。
“困難?
我的困難就是孩子馬上臨盆,我男人沒回來,你們把他找回來。
”穗子聽到自己這樣說。
實際上她現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憑借本能。
她的靈魂好像已經飄在空中,從上俯瞰着這一切。
她不相信這些都是真的,她覺得自己還是在夢中。
穗子這話說出來,王翠花哭得更傷心了,姣姣更是哭得小臉快要背過去氣去,捶着廠長管他要哥哥。
平日裡最喜歡掉眼淚的穗子這會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隻是空洞地看着廠裡的這些人。
廠長看到這一家子,心裡也酸澀得很,出了這樣的事,他覺得愧對于家人。
“我男人找到了嗎?
”穗子問。
廠長搖頭,一輛車都埋裡面了,估計找到也是屍體,專家說這種情況根本沒有生還可能。
“沒找到,那就是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