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林從大禮堂出來的時候，外頭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迎面一陣寒風吹來，她不自覺抖了抖。

　　“冷了？
”顧城擔憂地問。

　　“沒有，就是一下子出來，不太适應。
嘿嘿，不冷，這軍大衣重歸重，可挺暖和的。
”

　　要不是身上有這麼一件，她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不過腳有點冷，冰冰涼的，都沒啥知覺了。

　　可她沒好意思說。

　　這年頭不是小皮鞋就是棉布鞋，她就是想穿靴子、運動鞋，也不現實。
還是别給顧城添麻煩了。

　　“那咱們回去吧。
”

　　出了大禮堂，顧城就沒好意思牽着陳雪林了。
外頭人多，他怕被熟人看到，嚼舌根。

　　兩人速度不快，主要是陳雪林平時運動很少，來公社這一路，她就累了，現在有些走不動。

　　大嬸們早早擠出來，腿腳又快，現在都走差不多三分之一了。

　　顧城配合着陳雪林的速度，還以為，他倆就是最後的了。

　　可誰知，還沒走出去幾分鐘呢，就看見了一拐一拐，磨磨蹭蹭的崔子靜。

　　原來，崔子靜挑撥顧城和陳雪林後，就先一步去大禮堂占了個位置。

　　隻不過，她占的位置，是鋼鐵廠有名的潑辣女呂欣妍的。

　　呂欣妍讓她起開，可崔子靜置若罔聞，還說起了什麼先來後到的大道理。

　　呂欣妍也不是吃素的，拿出自己的票根讓對方瞅了一眼：“哪來的土包子啊，居然不知道這裡是鋼鐵廠的地盤。
咱們廠子給職工的福利，讓你們來看就不錯了，還敢占我們的座位。
你以為你是誰？
”

　　旁邊人也你一言，我一語地指責她。

　　崔子靜沒臉，隻能讪讪地站起來，給人讓座。

　　可誰知，剛邁出去兩步，就被人絆倒了。
直接崴了腳。

　　她想哭，可晚會已經開始了。
周圍人指指點點，讓她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大禮堂的門關上了，她出不去，離不開。

　　好不容易熬到結束，在大家夥兒的推搡中，出來了，腳也更疼了。

　　知青點的知青也不知道在哪，什麼時候離開了。

　　她欲哭無淚，隻能拖着腫起來的腳腕子，慢騰騰地往生産大隊挪。

　　眼瞅着後面的人一點點超過她，她心都慌了，可腳疼，走不快。

　　陳雪林眸光閃了閃，朝四周瞅瞅，見這條路上，除了她和顧城，就隻有專心走路的崔子靜。

　　陳雪林拽了一下顧城的胳膊。

　　“怎麼了，寶？
”顧城聲音壓得很低，可仔細聽的話，就能聽到他話語裡的笑意。

　　陳雪林嘟起嘴，指着崔子靜說：“她太讨厭了，我想給她套麻袋！
”

　　顧城點點頭：“可以。
”

　　“可是沒有麻袋！
”陳雪林委委屈屈說完，就眼瞅着顧城，心說你趕緊給我變啊。

　　顧城揉揉她的頭發：“等着！
”

　　說完，就躲進土路旁邊的灌木叢，等出來，手裡不僅多了個麻袋，還多了一根擀面杖。

　　陳雪林激動地兩眼都放光了，接過麻袋來就要沖上去。

　　可顧城哪敢啊，默寶身嬌體弱的，連罵人都不怎麼會呢，哪套過誰麻袋。

　　别還沒過去呢，就被人發現呀！

　　“我來！
”看着她不高興的小模樣，顧城輕笑着說。
陳雪林忙不疊地點着小腦袋：“好呀好呀！
”

　　她等一會兒上去踹兩腳就行！

　　顧城讓陳雪林一旁等着，他則戴上帽子口罩，變換了身形，悄無聲息地朝崔子靜靠近。

　　今夜無月，黑乎乎的，連路都看不清，就更别提顧城的影子了。

　　周圍一片寂靜，若仔細聽的話，還是能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的。

　　可崔子靜走得太過專注，都沒發現危險正在靠近。

　　突然，一個麻袋從天而降，崔子靜都懵了。

　　“誰，誰呀？
”她聲音都哆嗦了，就怕是大禮堂裡，那些人口中的人販子。

　　可對方沒回答，而是拿着擀面杖，朝她身上打來。

　　崔子靜一愣，心想她沒得罪誰呀，這怎麼，就被人套麻袋了？

　　一定是對方搞錯了！

　　“唉唉，你别打呀，你找錯人了吧！
我是第三生産大隊的知青，我姓崔！
”

　　顧城打得更密了，隻不過他一個大男人，力氣大，如果不收着點，這崔子靜，怕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崔子靜哭了，她很委屈。
心想憑啥呀，怎麼都欺負她。

　　突然，她感覺這人的棍子停下來了。

　　正想說點什麼，讓對方放了自己呢，就又感受到了密密麻麻的腳丫子。

　　“啊！
”

　　“疼！
”

　　“誰呀！
”

　　“别讓我知道你是誰！
”

　　崔子靜被揍得鼻涕眼淚一大把，委屈的同時，還不忘放狠話。

　　陳雪林都無語了，心想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剛。
這腦子，是被屎糊住了嗎？

　　她的小腳丫踹得更勤快了，隻不過，刻意避開了脆弱部位。

　　她力氣又小，頂多就是讓崔子靜疼上幾天，連輕傷都算不上的那種。

　　顧城也是，雖然知道崔子靜不是什麼好鳥，可收拾人不能太明目張膽。
不然鬧大了不好收場。

　　先收點利息，三丫的仇，他留着慢慢報。

　　“對不起，我錯了，饒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

　　崔子靜見對方不停地打，不停地打，身上痛得受不了，都怕了。
怕人家把她打死呀。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自己又哪裡得罪了人家，可她現在，算是明白自己的處境了。

　　所以隻能開口求饒啊。

　　陳雪林不為所動，她正打得開心呢，可顧城給她使了個眼色，準備撤退呀。

　　因為他發現，遠處有個人影，正朝這邊靠近。

　　陳雪林一驚，趕忙收了腳。
顧城拽着她就往旁邊跑。

　　兩人躲進灌木叢中，顧城把手裡的擀面杖一收，然後拉着陳雪林的手，在林子裡穿梭。

　　直到跑出去差不多一千米，聽見前頭有人聲了，才停下來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着，慢悠悠地從灌木叢中出來，跟上大部隊呀。

　　陳雪林抿唇偷笑着，心想做壞事的感覺，咋就這麼爽呢？

　　顧城看她笑得跟隻小狐狸，心都化了。
隻不過很快，就發現小狐狸臉垮了。

　　“怎麼了這是？
”他心疼地問。

　　陳雪林癟着嘴看了顧城一眼，猶豫許久才說：“浪費了一個麻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