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雪林定睛一瞧，有七八成新呢。
書上一點髒污都沒有，保存得極好

　　“大爺，這書保存得也太好了吧！
”陳雪林不由感慨。

　　萬老頭朝她擠眉弄眼：“那必須的呀！
好歹我也是這裡的負責人，雖說不能幹那些侵吞财務的事情吧，可整理下書籍、廢報紙這些，不是應當應分的？
”

　　隻不過平時過來尋書尋報紙的那些不得他眼緣，他也就拿些破損的、髒污的糊弄人家了。

　　陳雪林頗為佩服地給萬老頭翹起大拇指，萬老頭哈哈笑了起來。

　　問道：“丫頭，帶袋子了嗎？
這麼些書呢，你打算怎麼拎回去呀？
”

　　陳雪林有些尴尬，她出來的時候沒想那麼多，就隻背了個斜挎包。
還是在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才想起來這裡的。

　　“大爺，您這裡有袋子嗎，破一點沒關系，隻要能裝這些書就行。
”

　　雖然拿報紙一包就成，可她不想讓人知道她買這些書了。

　　怕特殊時期影響不好，也怕有人說酸話。
更怕政策下來後，那些不對付的舔着臉上門借書。

　　萬老頭笑着點點頭：“走，給你找袋子去！
”

　　說完就去院子裡，堆滿垃圾的地方翻找了。

　　陳雪林見此趕忙跟上去。
總不能自己啥事不做，全由人家代勞吧。

　　她也不怕髒，不怕亂，就是這裡東西太多，不怎麼好找。

　　“你去那邊，我記得那堆木頭底下好像壓了個編織袋來着。
”萬老頭指着一個角落說。

　　陳雪林點點頭，過去了。

　　邊翻爛木頭邊問：“大爺，這都什麼木頭啊，感覺還挺好的。
您看，有些上頭還刻着花兒呢。
”

　　萬老頭搖頭：“我也不知道！
”

　　陳雪林心想，您一個對文學作品那麼了解的人，能不懂木頭？
怕是不想跟我說吧！

　　可她不知道的是，萬老頭還真不懂這些。

　　若不是醉心于古典文學，不善與人交際，也不會被人收拾，給弄到這種小破地方來了。

　　也就是家裡有點關系，沒給他下放了。
不然......

　　陳雪林看見木頭底下有個灰白色的角，她就一手拽住往外拉，一手使勁兒去擡壓在上頭的木頭。

　　萬老頭見此，也過來幫忙。

　　倆人很快就把這個爛了一半的編織袋抽出來了，隻不過，還順帶出了一個木頭匣子。

　　不大，就兩個巴掌大小。
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就是可惜，銅飾件沒了。

　　不過保存得還算完整，陳雪林見了有些愛不釋手。

　　扭頭去看萬老頭，目光裡帶着詢問與期待：“大爺，這個我可以帶走嗎？
”

　　萬老頭有些猶豫。

　　這玩意，看起來有那麼點小資，按理來說應該焚毀處理。

　　可好生生的東西給燒了，他又于心不忍。

　　想着廢品站裡的破木頭，也是可以論斤當柴火賣的，萬老頭一狠心，就說：“丫頭，你要不再買點，回家當柴火燒？
”

　　陳雪林：“......”雖然被萬老頭的邏輯給驚到了，不過挺開心的。
她帶着錢呢，多買點就多買點。

　　說不定這裡有珍惜木材，她帶回去放個一二十年，再找人打磨成手串，也能賺大錢。

　　于是忙不疊點頭：“好的，謝謝大爺！
”

　　萬老頭見陳雪林高興，也笑了。
這樣好啊，既能滿足小丫頭的需求，也不用自己為難。

　　“那你自個兒挑，不用多，湊個十斤八斤就成。
”

　　陳雪林點點頭，心想這麼好的機會，她肯定得多挑點呀。
就是有些頭大，不知道該怎麼帶回去。

　　不過時間還早，大不了就挪呗。
下午三點的車，她總能挪到車站的。

　　陳雪林蹲到地上專心挑起了木頭，她不知道哪些好，就專挑那種重的。

　　她好像記得，密度大的木材比較貴重。
就比如說烏木、黑檀木都是可以沉于水的。

　　萬老頭見這邊沒他啥事，就回門口守着了。

　　陳雪林在這邊翻了個遍，最終挑了兩條比較完整的椅子腿，兩條相對完整的床腿，還有一塊兒她也說不好是什麼，長得奇形怪狀的木頭疙瘩。

　　聽起來東西不多，可關鍵是她都挑得沉的，所以搬到門口的時候，快累癱了。

　　萬老頭失笑：“讓你少弄點，你咋還弄了這麼多？
”

　　陳雪林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珠，笑着說：“這些合眼緣，就都拿上了。
”

　　說完轉身回木頭堆，把她沒看上的那些重新碼好。
萬老頭見此沒再勸，隻慢悠悠地給她稱重。

　　“一共三十二斤，再加上那套書，你給兩塊五吧！
”

　　陳雪林點點頭，從兜裡掏出錢來遞給萬老頭。
覺得這個大爺不錯，還給人家拿了兩顆大白兔。

　　“大爺，不是我小氣，是我出來真沒帶多少。
您瞧瞧，包都是癟的。
”陳雪林拍拍自己的小挎包，示意他，裡頭真沒東西。

　　萬老頭差點氣笑，指着她的鼻子說：“我就說你不是個窮的吧，你還跟我裝！
”

　　陳雪林嘿嘿笑着，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說她是被人收養的？
才第一次見面，沒必要把自己老底兒都給掀了吧。

　　“行了行了，也就你這丫頭對我脾氣，不然我早拿大掃帚趕人了。
對了，你叫啥？
”

　　“陳雪林！
”

　　“嗯，我姓萬，萬勉學，下回來縣城了，記得過來陪我聊天。
”

　　“好的萬大爺，我記着了。
”

　　陳雪林把那套書一本一本放到編織袋裡。
可她動作笨拙，怎麼也放不好。

　　萬老頭無奈，隻能從屋裡拿出幾張舊報紙，把書包一塊兒，再拿麻繩捆上。

　　然後放編織袋裡，再把木頭棍兒給她塞到縫隙。
那塊兒木頭疙瘩放到最上頭，再拿麻繩紮了口。

　　“行了，這樣就好拿了。
至于那個匣子，你就裝包裡吧。
當心太重，袋子走半路上爛了。
”

　　陳雪林感激地點點頭：“謝謝大爺！
”說完就把匣子塞包裡，也不管它髒不髒。

　　“那大爺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來看你！
”

　　萬老頭擺擺手，扭頭沒再看她。

　　實際上心酸着呢。
被弄到這種犄角旮旯，兒孫不在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好不容易盼來個小丫頭，還買完東西就走。
他都有些難過了，可又不能開口把人留下。

　　唉，糟老頭子好孤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