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清脆的巴掌聲在甄嘉寶的耳邊清脆地響了起來，就連甄嘉寶也感覺到臉頰的肌肉一緊，就像是那個巴掌切切實實的打在了自己的臉上一眼。

　　但是真的承受了這個巴掌的沈燃卻還沒有甄嘉寶的反應強烈，額頭上的頭發散亂地遮住了眼睛，讓甄嘉寶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見地上慢慢的滴下了幾滴鮮血。

　　看來沈燃恐怕又暈過去了，本來身體就不好，這下子又被沈柯這樣粗暴的對待，恐怕還要折騰上一會兒。

　　甄嘉寶松了口氣，就他們兩個現在這種針鋒相對的樣子，沈燃暈過去也總比醒過來的好。

　　畢竟沈柯可一點放過沈燃的意思都沒有。

　　但是出乎甄嘉寶意料的是，沈燃在沉默了良久之後卻還是緩緩地擡起了頭。

　　他擡起頭之後也不說什麼，就用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看着沈柯，而沈柯在他的目光之下變得越來越暴躁。

　　他伸出大手拽住了沈燃的頭發，本來就脆弱的沈燃被他這麼一拽，頭發都掉了不少。

　　但沈柯卻就這麼拽着沈燃的頭發，把他的腦袋整個扯得距離自己更近了一些，一點都不在乎，因為他的這個動作沈燃的身體已經扭曲到了什麼程度。

　　“不管你心裡是怎麼想的，親手把那些放射性物質交給鄭家那個蠢貨的人是你，如果有一天那些工人真的死了，那最直接的罪魁禍首就是你。
”

　　沈柯這話說的又輕又柔，但是聽在沈燃的耳中卻不亞于一場腥風血雨的淩遲。

　　他的嗓子發出了破舊風箱一般的聲音，就像是沒有辦法面對剛剛被沈柯說出來的事實，身軀本來就不算強壯——事實上已經算得上是極其慘弱的身軀劇烈的發抖。

　　他的痛苦給了沈柯非常大的愉悅感。

　　“怎麼，覺得我剛才說的話讓你難過了？
不過這還是最輕的，當年表哥把你帶回家之後不是曾經說過你畫畫的天分比我高？
那個時候你在表哥的眼裡樣樣都壓過我一頭，就是因為你可憐——現在你幹了那麼多表哥不能接受的事，你就應該繼續幹下去。
”

　　沈柯的嗓音就像是毒藥一般在沈燃耳邊缭繞着，毒蛇的信子鮮紅，正肆無忌憚的在沈燃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誘人。

　　“你不是說你想為表哥報仇？
但是我看你更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你隻是在為了滿足自己心裡面那些卑劣的情感罷了，你以為你和我一起行動是真的在報仇嗎？
我呸！
”

　　沈柯的語氣又再次陷入了癫狂之中，甄嘉寶對他這種表現已經是看慣了，不想再看他臉上那種近乎于戲劇化的狂熱表情，轉頭看着正呆呆地站在遠處的三個手下。

　　那三個手下雖然長得有些兇神惡煞，但是此時臉上的表情卻是如出一轍的驚訝和畏懼。

　　而他們畏懼的對象正是現在正在狂熱之中的沈柯，但是那種表情看在甄嘉寶的眼中就是天然的笑料。

　　你快看看你的這些手下喲，已經被你突然的發瘋給吓成什麼樣子了。

　　甄嘉寶心中難免有些幸災樂禍，就聽身邊的沈柯更加語氣激烈。

　　“我

　　早就對你說過，報仇的手段能有多高尚？
我們隻不過是把那個老頭子對表哥做過的事情都送回去而已，你還扯什麼無謂的善良！
”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甄嘉寶忍不住跟着沈柯的話點了點頭，但是馬上又反應過來不對勁，連忙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正被沈柯狂風暴雨般輸出的沈燃則是空洞着一雙眼睛，大無畏地看着沈柯正在自己眼前高談闊論的一張嘴和激烈的表情，嘴角的鮮血已經凝固了。

　　沈柯在說完了自己的一番話之後就松開了拽着沈燃頭發的手，被拽裡地面的沈燃馬上就癱了回去，劇烈的喘息起來。

　　“我……沈哥哥怎麼會開心？
我們為了給他報仇殺了人。
”

　　沈燃還是固執己見，沈柯聽到這句話之後，本來已經站起了身轉身才要離開地身影停了下來。

　　他像是恨鐵不成鋼一般重新蹲下了身，用三根手指輕輕拍着地上癱軟的沈燃的臉頰。

　　“還要我提醒你多少次？
表哥已經死了，是鄭家那個老頭子殺死的他，所以已當初有份參與這件事情的人都該死，表哥早就已經沒有機會知道這些事情了。
”

　　沈柯這話簡直是太過殘酷，偏偏甄嘉寶都沒有辦法否認沈柯說的這句話是事實，當年的沈垂星确實是死在了老爺子的逼迫之下，這一點是甄嘉寶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辯駁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使用暴力終究是不對的，甄嘉寶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還是沒有選擇把這話說出口。

　　她好像在這一刻非常莫名其妙的看到了沈柯身上非常孤獨的一面，他瘋癫背後未必不是對沈垂星的深沉思念，隻是他太過偏執，所以才會讓這份懷念迷失了方向，變成了傷害别人的利刃。

　　沈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以前接受的所有消息都不比沈柯剛才對她說的這兩句話的沖擊來得大一樣，整個人從臉頰開始細細密密的發起抖來。

　　“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當初他對我說要永遠做一個善良的人，怎麼能不聽他的話。
”

　　沈燃這話算得上是低聲呢喃，沈柯卻不肯放過他難得的動搖。

　　“他的确是對你說過要做一個善良的人，他也這樣對我說過，但是結果呢？
善良有救他一命嗎？
沒有！
”

　　沈柯就像是一個邪教徒一般迫不及待的要對沈燃輸送自己的想法，而沈燃的反應也沒有讓他失望，漸漸從迷茫變成了另外一種堅定。

　　“他一直善良，但是他死了……”

　　沈燃默念着這句話，然後又緩緩擡頭看着沈柯。

　　沈柯的眼神裡爆發出了極度的狂熱，他明白沈燃已經快要開始附和他的想法了。

　　“對，所以我們要為他報仇，就不能像他那樣做。
”

　　甄嘉寶不明白沈柯究竟為什麼要這麼锲而不舍地把沈燃拉回到他的戰線上，畢竟現在他應該也知道沈燃隻是一個随時就要挂掉的脆弱的人，除了會研制醫藥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其他的用處了。

　　甄嘉寶往這廢棄工廠的四周看了看，根本就沒有看到什麼地方能夠變成他的舞台來研究藥

　　物，那麼能夠讓沈柯這麼費心費力的也就隻剩下那種放射性物質的解藥了。

　　一想到在車上的時候他們為了找到那種解藥的配方有多費力，甄嘉寶頓時心急如焚。

　　她甚至想要開口阻止，不管沈柯會多麼生氣，也不管沈燃在聽到自己的話之後究竟會不會懸崖勒馬。

　　但是甄嘉寶還沒有來得及張開嘴，聽見沈燃的聲音虛弱的從身旁傳了過來，那聲音就像是快斷了氣一樣飄飄忽忽，在甄嘉寶的耳中卻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把她的思想砸的咣咣作響。

　　“我明白了，所有當初害過他的人都要死。
”

　　沈柯在聽到這話之後這才轉為了贊賞，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你能這麼想，才證明表哥在你小的時候沒有白白收養你那段時間。
”

　　沈柯再次站起了身轉到了他的身後，一邊嘴上還在說着。

　　“看在你是表哥收養的孩子的份上，我就暫且原諒你這一次，接下來可要和我一起好好得行動啊。
”

　　沈柯的語氣讓甄嘉寶覺得他就像是在哄小孩兒，無奈沈燃也真的嗯了一聲。

　　甄嘉寶因為沈燃答應的這一聲而十分焦慮，就算是不考慮沈燃，再重新和沈柯站在一個戰線之後要對自己做什麼，至少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已經基本上脫離苦海的人再從頭回去變成罪犯。

　　所以甄嘉寶硬着頭皮冒着風險想要開口，但是卻件沈燃趁着沈柯在為他松綁的時候向自己看了過來。

　　沈柯的那三個手下已經是目瞪口呆，不明白自己的老大為什麼忽然又接納起了他深惡痛絕的人，沒有注意到沈燃和甄嘉寶的這個對視。

　　這個對視的時間很短，短到就連甄嘉寶都不能完全說清楚究竟有沒有這個瞬間的存在，但是甄嘉寶偏偏就是能清楚的描述出那時沈燃的眼神，帶着一種堅定和決絕，雖然沒有一句話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但是卻馬上就清楚地讓甄嘉寶知道他并沒有聽從沈柯的話。

　　那種堅決的眼神放在他總是過分漂亮的臉上卻并沒有顯得違和，忍不住因為那個眼神兒沉默了下來的甄嘉寶雖然不知道沈燃這麼做地明确目的，但是心中隐隐約約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難不成沈燃是要再重新獲得自由之後做什麼？
但是真的很難，甄嘉寶看着視線範圍之内沈燃的細胳膊細腿，像他這樣的體質想要靠蠻力取勝是基本上不可能的了，而如果要用腦力？

　　真的很難……而且在這工廠裡面可不隻有他和沈柯還有自己三個人，沈柯的那三個手下還在遠處虎視眈眈地看着這邊。

　　總之，甄嘉寶還是覺得沈燃的這個決定沒有什麼意義，不過至少有一個算是好消息地就是沈燃重新和他們成為同一戰線之後，至少不用再承受沈柯的發瘋了。

　　而随之而來的壞消息就是隻剩下甄嘉寶一個人來承擔沈柯在發怒時候的怒火了，此刻甄嘉寶的心中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但是現在說什麼仿佛都不能表達甄嘉寶複雜的心情，所以她隻能保持沉默，這麼靜靜的看着沈柯把沈燃從地面上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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