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玲跟周子明回到家，周家老兩口不在，看樣子已經上班去了。

　　季小玲說：“這麽早啊。
”

　　兩人上班的地方近，按理說沒有這麽早出門才對。

　　看來兩個老家夥還拉不下臉來，不想見她。

　　“哧！
”

　　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她倒要看看這兩人能躲多久。

　　季小玲去餐桌前看了眼。

　　很好，早飯留著呢，油條跟稀粥。

　　油條是外面買的，稀粥自己煮的。

　　季小玲舀上粥喝了一口，不錯啊，唐江盈的手藝還挺好的。

　　她一直以為，這人不會做飯呢，所以才會天天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會，放好東西的周子明也出來了。

　　兩人把留在桌上的早餐吃了，之後周子明拎著包準備去上班。

　　他已經請假一個星期了。

　　“子明，將桌子收了吧。
”

　　季小玲叫住他。

　　周子明默了默，照做了。

　　季小玲：“下午回來的時候買兩斤瓜子。
”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才叫過癮。

　　周子明沒吭聲，走了。

　　季小玲淡淡一笑，她知道這人會照做的。

　　周子明騎著車子回到單位，一進門就被領導叫進了辦公室。

　　他被降職了，從辦公室乾事變成了調度員。

　　當年他高中畢業的時候也做過兩個月調度員，就是一個跳闆，成為乾事的跳闆。

　　但現在很顯然不是。

　　那件事情徹底將他的工作影響了，如果不是他還有個當廠家的父親，這份工作根本保不住。

　　臨到最後主任還對他說：“反省自己的問題，彌補之前犯下的過錯。
”

　　周子明：“我明白了。
”

　　離開辦公室，剛好碰上隔壁工位上的同事進來做報告。

　　兩人打了一個照面。

　　如果是以前，那肯定是熱絡地招呼對方，隨口聊上一句。

　　但是這一次，周子明明顯感覺到同事的視線對上自己時，表情變得戲謔跟微妙。

　　雖然他也打招呼了，臉上還掛著笑。

　　可周子明知道，他內心正在瘋狂地嘲笑自己，那假得要死的笑容之下，藏著好幾個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問題。

　　“周子明，你是真的不行嗎？

　　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

　　夫妻生活那樣子過，你可真變態啊。

　　我說真的，你這樣子完全沒必要結婚啊，禍害人家好好的大姑娘。

　　現在怎麽辦？
讓人家守活寡嗎？

　　要不要，我幫你呀？

　　哈哈哈哈哈……”

　　很多雙眼睛，很多張臉在周子明面前閃現，剛開始那些臉都是他這幾天遇上的人，到後面，認識的不認識的，所有人的臉都開始在他腦海中回閃。

　　這就是周子明為何要掩蓋自己身體狀況的理由，他受不了那種嘲笑，毫無男人的尊嚴。

　　“子明，周子明，你怎麽了？
”

　　同事見他站在門口，額頭上的汗直往下冒，有些擔心地拍了一下他。

　　周子明下意識揮開了他的手，匆匆說了一句，“沒事。
”之後就走了。

　　同事看著他的背影皺了眉頭，輕聲道：“也是個可憐人啊。
”這種問題，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其實他完全沒有嘲笑的意思，是周子明自己想多了。

　　這天中午，周子明沒有去食堂吃飯。

　　他感覺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帶著調侃跟不懷好意。

　　他就這麽餓著肚子一直到下午，接到一個任務，收拾了自己的包，出門去市場那邊取資料。

　　餓了大半天，周子明去到外面，迫不及待地找了一個飯店，點了一碗面條。

　　這個時間段不是飯點，店裡也沒什麽人。

　　等面的空隙，兩個服務員坐在不遠處聊天，說的剛好就是他與季小玲之間的那場鬧劇。

　　這件事情傳到毫不相乾的人耳朵裡，他跟季小玲的名字都沒有了，對方隻知道是中心社區那邊，是有頭有臉的家庭。

　　周子明在旁邊聽著，頭越壓越低，最後面也不吃了，直接走掉了。

　　整整一天，周子明都在極度煎熬中度過。

　　等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家，季小玲又伸手向他要瓜子。

　　“怎麽？
沒買嗎？
”

　　周子明：“忘了。
”

　　季小玲癟了一下嘴，“那你現在出去買吧，門口的副食店就有。
”

　　周子明沒說話，就那麽盯著窩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季小玲。

　　她的理所當然，她的洋洋自得，刺痛了他的眼睛。

　　這時，拿著雞毛撣子正在打掃衛生的周志誠過來了，對兒子說：“你休息，我去吧。
”

　　周子明搖頭，放下東西直接轉身出去了。

　　去到小區大門口，剛好碰上了拎著一籃子菜的唐江盈。

　　出了周子明這檔子事，唐江盈肉眼可見地憔悴了，頭上的白頭髮都冒了出來，整個人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周子明看著也是心疼，他拿過唐江盈手裡的菜籃子，並對她說：“媽，你先回去吧，我買點東西，一會就回去。
”

　　唐江盈：“你要買啥？
我去買。
”

　　這個時間段副食店裡人多著呢，兒子過去被人指點議論，她想想心裡就無比難受。

　　周子明：“她要吃瓜子。
”

　　吃瓜子！

　　在家裡看了一天的電視，還要吃瓜子？

　　唐江盈氣息不穩，恨不得大罵一通。

　　但是不能，前兩天回單位上班，她也被約談了，家裡要是再鬧出什麽事來，她個工會主任的位置也就坐不穩了。

　　唐江盈去買了兩斤瓜子，母子倆回到去，季小玲正擡著腳，周志誠在旁邊掃地。

　　唐江盈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嗤笑道：“真將自己當少奶奶了？
”

　　季小玲笑道：“之前，你們不也是這樣，一個當老夫人，一個當老爺子。
現在，媽，你能理解我當時的心情了吧？
”

　　唐江盈氣得差點將手裡的瓜子扔到她臉上，“季小玲，你是故意想折磨我們一家人是吧？
”

　　季小玲無辜道：“媽，你怎麽能這麽想呢？
如果這就叫折磨，那麽之前你們做的那些事情叫什麽？
”

　　“你……”

　　唐江盈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周志誠放下手裡的東西過去勸她。

　　“行了，給人聽到不好，去廚房做飯吧。
”

　　唐江盈咬牙走了，不過當看到廚房裡從早上到中午的鍋碗瓢盆還堆在水槽中根本沒動，氣得摔爛了一個碗。

　　季小玲嗑著瓜子看電視，隻當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