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順着踏闆走上遊艇,溫晚栀下意識收緊了手。
以為她是高跟鞋不方便,威廉紳士地扶住了溫晚栀的肩膀:“小心腳下。
”
他側過頭,才看到溫晚栀臉色發白,嘴唇都有些失了血色,額頭上居然還有些冷汗。
威廉有些驚訝,脫下身上的白色西裝外套,搭在溫晚栀肩膀上:“不舒服的話,我送你回去。
”
溫晚栀定了定神,壓下心慌,深呼吸了幾口,淡淡一笑:“沒事,确實有點冷。
”
威廉神色有些凝重,歎了口氣:“别勉強,先進去船艙吧,别站在甲闆上了。
”
一陣冷風吹來,溫晚栀下意識抓了一把肩上的外套,順着發絲吹拂的方向掃了一眼,背脊一僵。
穿着墨色西裝三件套的男人正站在甲闆上,端着一杯香槟和幾位高管交談着。
但鷹一般的眼神,好像從未從她身上離開半分,讓溫晚栀不禁渾身不自在。
她收回視線,邁開腳步向船艙走去:“走吧。
”
惹不起,她還躲不起嗎。
威廉叫住了她:“這邊。
”
看着兩人并肩消失在船艙的方向,薄嚴城眉頭一蹙。
高管以為說錯了什麼,愣了一下,卻隻見薄嚴城禮貌一笑:“抱歉,失陪,你們繼續。
”
等到他步履匆匆追上了那兩個身影,卻看到兩人一前一後進了私人包廂。
薄嚴城腦子嗡嗡作響,感覺自己現在的行為無比荒謬,但就是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本能。
他邁開長腿,匆匆繞到船舷一側,遊艇行進颠簸了一下,薄嚴城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穩。
眼神尋找了半晌,才從泛着暖黃的窗口看到了屋裡的情形。
薄嚴城莫名松了口氣,靜靜看着夜色,聽着屋裡的交談聲。
溫晚栀雖然早就猜到了威廉的驚喜,但還是在看到老師的一瞬間紅了眼眶。
推開門,年過半百的男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接住了她送出的大大的擁抱。
“薩博老師!
”
威廉心裡湧起一股暖意,站在一旁看着久别重逢的兩人。
薩博臉上滿是喜悅,也有些眼眶發酸,他笑着打趣:“威廉,什麼時候禍害了我的大弟子?
”
男人一臉委屈:“老師,冤枉啊,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
溫晚栀也略帶窘迫地笑笑:“我們也是在公司會議上巧遇的。
是威廉認出了我身上穿着的,您的作品。
”
薩博欣慰地笑了,贊賞的眼神打量着溫晚栀的衣裙,眼神一亮:“這個設計,是你當年沒做完的那條裙子。
你們叫它什麼,敬酒服?
”
溫晚栀感慨一笑,眼裡卻滿是傷感,點了點頭。
這件衣服,是她在薩博老師那裡學徒時,做的最後一件禮服,也是她做給自己的敬酒服。
那時候,她無數次幻想過,會在什麼時間,什麼樣的地方,和薄嚴城舉辦盛大的婚禮。
可惜當年還沒來得及做完,薩博老師便為了照顧師母而隐退,這個遺憾也就一直留了下來。
薩博老師仔細欣賞着設計和走線細節,越來越高興。
“晚栀,我那時候就知道,你是天生的設計師。
這件作品,非常精緻。
希望它讓你的婚禮更圓滿了。
”
溫晚栀勉強笑了笑,看着薩博老師的神情,她沒辦法說謊。
“老師,其實,我沒能夠舉辦婚禮。
”
身旁的威廉挑挑眉,神色一驚。
薄嚴城這小子,連婚禮都沒辦,還把老婆藏這麼多年,也太孫子了!
薩博老師也是一臉關切:“那……那件婚紗也?
”
溫晚栀雖然沒再見到老師,但從設計之初就告知了他自己Sanders的身份。
她心裡酸澀,歎了口氣,換上輕松的表情:“也沒用上,而且我現在,不做婚紗了。
”
薩博老師神色有些黯淡,他惜才,卻也珍惜徒弟的心情:“你不是不做,而是不能做了,對麼。
”
溫晚栀眼眶一熱,雙眸泛起水意:“對,做不出了。
”
薩博老師淡然一笑,眼裡卻多了些俏皮:“剛好,那些華麗的禮服啊,婚紗,我也做膩了。
晚栀,想不想玩點新的?
”
溫晚栀心裡一暖,像是回到了在黎國時,每天在老師工作室學習的日子。
薩博老師還是像個老頑童一樣,卻擁有能做出世界上最華麗裙子的雙手。
薄嚴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走開的。
他眼看着遠處的夜空,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剛才,溫晚栀和威廉站在一起,抱着老師的畫面。
她竟然也有笑得那麼像孩子的時候。
在他和溫晚栀的幾次接觸裡,這女人就像一把鋒利的長劍,很美,卻鋒芒畢露。
讓他忍不住暗暗欣賞,卻也不得不産生警惕之心。
而且,依照他的性格,和薄家在京城的地位,是不會連婚禮都不舉辦的。
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薄嚴城站在夜色裡,斂去眼裡的冷厲,像是隐沒在了夜色裡。
他腦子裡很亂,巴不得全場的人,都找不到他在哪裡。
很多問題,他想當面問問溫晚栀。
私人包廂的門打開,溫晚栀笑着和薩博老師握了握手:“謝謝老師,您的提議,我會慎重考慮。
”
威廉也和她對視一眼,鼓勵地笑笑:“晚栀,照顧好自己,一會兒來找你。
”
溫晚栀點點頭,目送兩人離開,轉過身卻是面色如紙,一個踉跄抓住了船舷的扶手。
她以為,自己隻是暈船,卻沒想到,但隻是身處在船這個環境裡,就已經讓她幾乎驚恐發作。
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在那艘遊輪上,她死裡逃生,也拉了一把薄嚴城,甚至就在那時,不知不覺中懷上了暮暮。
現在回想起來,像是前世一般遙遠。
她甚至有些記不得,那時候薄嚴城的眉眼神情了。
遊艇又搖晃起來,溫晚栀唇色也瞬間發灰,她心跳飙升,額頭上冒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細白的手慌亂地打開手包,翻找着鎮定的藥物,卻手一抖,東西撒了一地。
溫晚栀打算蹲下身去撿,卻眼前一黑,頭直直後仰,向堅硬的甲闆倒下去。
“溫晚栀!
”
薄嚴城找到溫晚栀的時候,她纖瘦的身子像一片落葉一樣飄了下去。
那樣脆弱病态的神色,像是往薄嚴城心裡狠狠射了一箭。
他見過這樣的溫晚栀,脆弱得像是随時都會消散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