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官兵的到來,免費發放種子一事,終于猝不及防地開始了。
三十幾個家丁陸續将裝着種子的麻袋打開,管事的男人放聲大喊,“分發開始,請大家依次排隊。
”
眼見武安王府的人,一人拎着個量鬥,每人隻給發了一鬥種子,足足站着等了兩個多時辰的百姓們,低頭瞧了眼自己手裡拿着的麻袋,登時就傻眼了。
百姓們憤怒地盯着刑台上的人,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額上青筋若隐若現……
沒有人再像傻子一樣,想站在那裡繼續排隊。
站在前面的許多人,本想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一走了之得了……
奈何擁擠的人群,硬是把他們牢牢禁锢在了原地,根本動彈不得。
站在後邊的人不知道眼前狀況,生怕把自己落下,再白等了這麼長時間,踮着腳尖邊向刑台張望,邊使勁兒往前擠。
前方自覺被戲弄了的老百姓們,被擠得越發難受,想拍拍胸口都擡不起手來,心中的憤怒瞬間到達了頂點……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突然間,所有人一擁而上,拼了命地往刑台上爬。
大多數人不是為了搶那點兒打發叫花子般的東西。
而是為了報複那高高在上,把人當傻子一樣耍的“大善人”。
見有人沖上刑台,憤怒地将那些種子推翻在地,甚至撒向人群,還有人試着整袋兒整袋兒地往外拖……
藏在幾名家丁身後的安淺陌眉頭微微蹙起,想站出來說幾句話,安撫一下大家的情緒。
畢竟她方才走上來的時候,百姓們都對她歡呼雀躍,她可是民心所向,大家如此尊敬愛戴她,定會聽她勸阻的。
清了清嗓子,安淺陌執意推開身前護着她的家丁,臉上挂着笑,徑直超前走去,“大家不要……”
“就是這個賤人!
”
人群中不知是誰忽地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就是她把咱們都當猴耍,讓咱們平白在這兒遭罪!
”
“他娘的!
揍她!
”
“……咱一人唾口唾沫也淹死她了!
上!
”
“……”
“為,為什麼?
”安淺陌滿眼不解,吓得踉跄着後退,嘴裡始終嘀嘀咕咕的……
“本,本夫人不是再發了嗎?
可能是不夠用的,但,但哪有得了白給的東西還嫌少的啊?
”
“一群刁民,簡直無理取鬧,活該他們受窮,活……”
她正自顧自地抱怨,突然有人沖上來,猛地推了她一把,她腳下一崴,“啊”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膽!
”
負責保護安淺陌的護衛見狀,急忙朝那人沖了過去,眼見他揚起的巴掌就要劈到那人身上了,卻因踩到了散落在地上的豆子,整個人重重地朝後面仰了過去。
“啊!
”
“别擠了!
踩到人了!
”
“……”
眨眼間,現場頓時混亂起來。
越來越多的人沖上了刑台,越來越多的人扭打在了一起,越來越多的人踩到滿地的豆子,摔得四仰八叉……
不多時,整個西市的上空盡是凄厲的慘叫聲,求救聲,以及嚎啕大哭聲。
痛苦與驚恐的聲音,是騙不了人的,後方的百姓們面色瞬間慘白下來,心中害怕到了極點,轉身争先恐後地逃跑。
“不要跑!
不要擠!
”雲拾面色鐵青,帶着官兵們邊攔截,邊拼了命地喊,“為防踩踏,不要……
“全都站住!
”
伴着齊刷刷的刀劍出鞘聲,一道厲喝聲也随即響了起來。
軍巡處的兵士不敢貿然拔劍,可狼衛敢!
好似從天而降的,一批接一批的,穿着墨色衣裳,以黑巾覆面的狼衛,齊齊拔出刀來,指向一衆百姓。
“吾等乃長公主的親衛,若想活命,全部聽從指揮!
”
聞言,原本慌亂不堪,哭嚎着四下逃散的男女老少,瞬時定在原地,漸漸安靜下來。
長公主是不會害他們的,長公主方才就料定會出事,讓他們趕緊離開的……
“我,我們不跑,我們都聽官爺的!
”
“對對對!
我們,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
“……”
狼衛與雲拾相視一眼,頗為默契的朝對方點了個頭。
雲拾喝道,“所有人都不許跑,也别管你們的家在哪個方向,全部有序地跟在我軍巡處兵士的後面,先離開這裡再說!
”
“好!
”有百姓立刻應道。
狼衛首領舉起刀來,沖一衆狼衛下令,“爾等從旁監督,凡是不聽指揮者,就地斬殺!
”
“是!
”
很快,在一衆官兵的帶領下,在場百姓邊往外走邊站成了四隊,然後慢慢小跑起來,按照早已開辟好的撤退路線,有序地撤離西市。
眼見場面得到了控制,一直在窗口觀望的沈南煙暗暗松了口氣,騰地站起身子,作勢要往外走。
雲夢“砰”地推門而入,死死擋住房門,“主子,您不能去!
您放心,您親手帶出來的急救隊已經在下面了。
”
沈南煙剛往下瞧了一眼,流螢便伸手去關窗子,“主子,您都看見了,雲夢沒騙您!
”
“您說您挺着個肚子下去了,回頭再有個什麼閃失,急救隊還得救您,豈不是更耽誤事兒?
”
“流螢說得對!
”雲夢急聲道,“主子,大家都知道您在這兒呢,若真遇上他們不能處置的傷者,他們會來尋您的!
”
“……”
雕着精細花紋的窗棂被徹底關上,窗内,沈南煙很是不安,想反駁,想沖看着她的兩個人施壓,可任憑她絞盡腦汁,也想不出理由。
窗外,慕容澈逆着人流而行,臉色一直沉的能滴出墨來,眼中隐隐可見猩紅。
“看見長公主了嗎?
”
“你家主子在哪兒?
”
“……”
他邊跑邊抓着人問,也不管對方是普通百姓,還是官兵狼衛。
沒人回答他!
竟始終無人能回答他!
“煙煙?
”
“沈南煙?
”
“……”
“站住!
”有官兵拔刀直指着慕容澈,“眼下西市隻許出,不許進。
”
不想把事情鬧大,明淵急忙開口,“我家主母在西市,我們……”
“夠了!
”官兵不耐煩地道,“此次西市死傷不少,你們且先回家等着,會有人通知你們,是去義莊還是去醫署。
”
義莊?
醫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