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見玉瑩的身影逐漸消失,祝弦月才探頭探腦的離開。
祝弦月走出後宮,今日是沈叙及冠禮,沈叙現在自然在具服殿中。
她便是不信了,自己與沈叙也算是自家人,他想要坐穩太子之位也要仰仗着祝家,難不成真的一點兒面子都不給自己?
就算僅僅是個側妃也是好的,她一個祝家嫡女,做個太子側妃還不是綽綽有餘?
那宋家女體弱,人盡皆知,沒準什麼時候一口氣沒上來,就死了給她騰位置了呢?
*
江遷趴在床榻上,一動也不敢動,江醇與江棠已經前往宮中,這是太子殿下的及冠禮,聖上命令朝臣及其家眷們不可缺席,隻是江遷這情況景元帝最是清楚,人是他派人跟蹤的,私情是他發現的,告密的事也是他做的。
隻是他确實沒想到,江醇那麼實誠,好歹也是自己的兒子,打起來硬是一點兒都沒手軟,江遷被打得下不來床,怎麼說也有自己的責任,江遷沒進宮,景元帝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有再說别的。
江遷在戰場上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結果竟被自己的父親打成這副模樣,正趴在軟榻上将床沿敲個不停。
“公子公子,有人來了,他說他是大理寺卿。
”阿福匆匆進門禀告道。
江遷心中不快,沒好氣的瞥了阿福一眼,“我不是說了麼,誰都不見!
”
“等等!
你說他是誰?
”江遷話到嘴邊轉了個彎,一雙眸子發着精光,像是看見了什麼獵物。
阿福被自家公子的反應吓了一跳,得知自家公子被老爺好一頓揍,有不少自稱公子同僚的來探病,公子被惹得煩了,便命令阿福皆不見客。
宋知行方才也被阿福擋在門外,阿福仰起下巴夾着聲道:“我家公子說了今日不見客。
”
宋知行微微颔首,神色不變,隻淡淡道:“我是大理寺卿,勞煩禀明江将軍,本官有事請教于他。
”
阿福本來想要一口回絕,可話到嘴邊打了個旋兒,大理寺卿?
宋家的?
前幾日自家公子好像讨好他來着,再說這……阿福偷偷将宋知行上下打量個遍,隻覺得這位大人看上去就是有八百個心眼子,能把自家公子弄死很多次的權臣。
不行不行,這個有點兒得罪不起。
阿福幹笑兩,朝宋知行拱手道:“宋大人在此稍等,小人這就禀明我家公子。
”
阿福看着在榻上欣喜若狂的江遷,他現在就是非常慶幸,沒直接将人家趕走。
“阿福阿福,你自家公子現在看上去如何?
”
對上江遷那雙清亮的眸子,阿福啞口無言。
如何?
阿福覺得不如何。
江遷自被上了家法,便一直沒睡,現在眼中盡是血絲,還有長出來的胡茬,整個人憔悴極了,現在得知宋知行在府外候着,總算是有了些精神,比方才那副生如死灰的模樣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阿福嘿嘿笑了兩聲,安撫道:“小人覺得公子當真是舉世無雙,舉世無雙……”阿福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直接噓聲。
江遷看出阿福的話不從心,可是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隻得歎口氣,朝一旁的阿福伸出手來,“阿福,将我扶起來。
”
“公子,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阿福睜大了眼睛,盡是不可置信,自家公子的傷處多數在後背,經過府醫的處理,已經勉強将血止住,若是現在動彈,傷口十有八九會再度裂開,本來就要在府中躺上兩個月才會了事,如今若是任憑自家公子折騰,現在豈不是要再多躺上幾日?
江遷擠出笑來,看向阿福,語氣盡是調侃:“瞧你大驚小怪的樣子,你家公子難不成就是那麼弱的人?
”
阿福撇撇嘴,顯然不服氣,“若是公子真的這麼厲害,還會被老爺打成這樣?
”
江遷輕嘶一聲,舉起手作勢要打阿福,“我父親他年紀大了,難不成我要跟他計較嘛?
”
阿福從小被江遷收拾慣了,便下意識向後躲,想道自家公子現在攤在榻上,沒辦法收拾自己,他的膽子就大了不少,忍不住小聲嘀咕着:“公子隻敢在現任面前說,在老爺面前說個試試,老爺一定……”
江遷橫眉一掃,“你在嘀咕什麼呢?
快将我扶起來,難不成讓我這樣趴着與宋大人說話?
”
“有何不可?
”阿福撓撓頭,自家公子一聽是宋大人來了怎麼像是看見夫人了一樣,明明今早兵部劉大人與姜大人來的時候,他都是這樣赤裸着上身,趴在塌上與他們寒暄的,怎麼到了宋大人這裡,又是整理儀容,又是要起身的。
阿福撇撇嘴,“公子,你就别為難小的了,若是傷口裂開……總之老爺的秉性公子你也清楚,莫要自讨苦吃。
”
阿福說完,沒等自家公子說什麼,就轉身出門去喚宋知行進來。
江遷滿臉的不可置信,阿福這個小子竟然敢忤逆他!
江遷無奈隻能将一旁的衣服往身上拽拽,總不能如此衣衫不整的面對宋知行。
仿佛任何失禮,在宋知行面前都是冒犯,他那樣如谪仙一般的人,自己怎麼能以這個樣子來污了他的眼睛?
江遷正撕扯着衣服,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替他扯過衣服,為他将整個後背蓋住。
江遷隻覺得眼前一黑,随即宋知行身上的冷香撲面而來,使得他心顫起來,血湧上頭,江遷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看來還是父親打的太輕,讓他這個禽獸絲毫沒有收斂。
宋知行為江遷将外袍蓋上就退開幾步,霎時間,二人四目相對。
江遷被江醇打成這樣,原本也沒什麼反應,誰小時候還沒挨過父親的打啊,可是在對上宋知行那雙如水似冰的眸子,竟有股委屈湧上心頭,眼尾霎的紅了不少。
宋知行一臉無措,随即後,眼中竟劃過一絲興奮,緊緊盯着江遷那雙清亮的眸子。
仿佛在說。
哭出來,快哭出來。
别說宋知行有興趣,就是縮着脖子站在一旁的阿福也是一臉興奮,自家公子見到宋少卿後這一臉小媳婦受氣樣是怎麼回事?
宋知行聽說江遷之時,是在他剛從平雁城回京都之時,江家唯一的嫡子,在戰場上不輸鐘落斐,算是個天生為戰場而生的将軍,殺伐果斷。
待宋知行與江遷見面後,他不禁嗤笑,就這?
就這?
本以為是和鐘落斐一樣的千年狐狸,沒想到就是個隻知道傻笑的黑毛兔子。
然後就是江遷幾次三番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宋知行原本并未多想,隻覺得是朝中文臣武将不兩立,文臣合力針對武将,宋知行以為江遷讨好自己隻是想要自己手下留情。
後來知道了他的心思,眼看着在外威風凜凜的江家嫡子,在自己面前變成夾着尾巴的家犬,可憐巴巴的将拴着他的繩子遞到自己手中。
宋知行覺得這已經很炸裂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如今這江遷看見自己,竟然還要抹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