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沈叙在平雁城之時與江遷交好,江遷這人,家世好,生得好,面對誰都露出一口白牙來,不争也不搶,對人和善極了,所以在平雁城中人緣好得沒話說,為了安撫将士之心,與将士們同吃同睡也沒有怨言,就是這樣一個人,沈叙卻在他的眼裡看出一絲狠辣來。
沈叙以為這種帶有攻擊性的詞,這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江遷身上,可就在今晚,面對宋知行之時,他的眸中,是偏執,是占有,将身邊的人暗中圈在自己的地盤,像極了他們一同擒拿的猛獸,脫去僞裝,露出沾血的獠牙。
沈叙暗中歎了口氣,江遷對宋知行的心思,怕不是父皇想得這麼簡單。
江家幾代武将世家,骨子裡一定流着以殺止殺的血,絕對不知露在人前的這副溫順的模樣。
見自家兒子沉默不語,景元帝眉頭微蹙,“叙兒在想什麼?
”
沈叙回過神來,淡淡朝景元帝笑笑,“回父皇,兒臣無事。
”
景元帝手t段強硬,若是此事他來插手,怕會弄巧成拙,沈叙斂下眸子,既然答應了小姑娘要護好宋家,此事便要從長計議。
景元帝明顯不信,自己這個兒子哪裡都好,就是與自己不甚親熱,明明小時候最是纏着他的,景元帝歎口氣,不由得覺得遺憾。
可明日就要及冠,若是還跟孩子一樣,天天纏着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事,景元帝想着想着,便将自己哄的差不多了。
*
江醇氣沖沖的往府中走去,眸子冷如冰霜,江府的下人見狀忙向兩旁退去,自家老爺打了一輩子仗,光站在那裡就已含威不露,如今面色鐵青,就像趕來的閻王,讓人脊椎發冷。
“那個逆子呢!
可回府了?
”江醇扯過一邊縮成一團的下人問道。
“老爺說的是……是公子麼。
”
江醇冷哼一聲,恨鐵不成鋼道:“難道老子還有第二個如他一般不省心的兒子?
”
“公子,公子已經回到院中了,此刻想必已經歇息了。
”小厮斷斷續續道。
腿不住的哆嗦,江家世代武将,家丁多少都會些拳腳,就算無法制敵也可用來壯膽。
可此刻江醇這副要将人活生生撕了的模樣,還壯什麼膽?
小厮吓得臉色慘白,隻得暗自為自家公子祈禱。
“他歇下了?
他老子因為他的事生了一肚子氣,他怎麼好意思睡下?
”江醇手一松将小厮放下,面色難看,擺手吩咐道:“去,将公子給我喊起來,讓他到我院中來。
”
“好好好,遵命老爺。
”小厮吃力的站起身,三步并作兩步往譚霜院中去。
“公子!
公子!
”
正在房頂賞月的江遷聽到下人的呼喚,一動身,直接跳下。
“出什麼事了?
慌慌張張的像什麼樣子?
”
小厮在江遷面前停住腳,氣喘籲籲道:“公子,不是奴才出事了,是……是公子你。
”
江遷聞言一笑了之,“我能有什麼事?
”
“公子,若聽奴才的,你現在就帶上行李,到南下趙家呆上幾日吧,避避風頭,待老爺氣消了,您再回來也不遲……”趙家是江遷的母族,當年江醇以軍功為聘,娶了南溪趙家公的嫡女,也就是江遷的母親,可趙氏紅顔薄命,在生江棠時難産而亡,可江醇對趙氏一往情深,全然沒有續弦之意,所以這些年來,江趙兩家還算不錯。
江遷江棠也會在年初年末之時到南溪拜訪趙老爺子。
江遷不免覺得好笑,上手拍拍小厮的腦殼,笑罵:“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
若是做噩夢了海禁回去接着睡,别來我這說些有的沒的。
”
見江遷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厮氣的直跺腳,“公子!
老爺從宮中回來,便讓你到他院中去,還口口聲聲罵你是‘逆子’,小人在江家待了十多年了,從未見過老爺發如此大的火氣。
”
江家教導子孫隻認棍棒,江家的下人都見怪不怪,平常江遷犯些小錯,都會被江醇打得下不來床,如今江醇這般暴怒,怕是江遷不死也要扒層皮。
江遷面色總算多了幾分正經,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着細碎的光,“你說,父親從宮中回來?
”
“回公子,正是。
”
江遷歎了口氣,已然心中有數,他心儀宋知行這件事本來就沒打算瞞着,隻不是他沒想到自家父親會知道的這麼快。
更沒想到當今聖上竟會看出來。
江遷撓撓頭,難不成真的是他表現的太過明顯了嗎?
這幾日他總感到有人在背後盯着他,他暗中派出自家暗衛調查此事,竟沒想到查出的源頭是禦書房中的那位。
江遷不禁沉思,自己并未所做什麼惹得聖上猜忌,沒想到,竟是自己對宋知行額這份心思被聖上看了出來。
“公子?
公子?
你怎麼還愣着啊!
小人這就去為你收拾行李……”小厮見江遷還在愣神,恨鐵不成鋼道。
畢竟到趙家避難這種事江遷也不是沒幹過,小時候江遷将江醇常用的長槍當作賭注輸給了别人,江醇氣得胡子都要立起來,江遷自知不妙,家都沒回就直接南下,到可南溪外祖家,實打實過了一月有餘的好日子,最後還是江醇派人到趙家去,再三承諾回去後絕對不打孩子才将江遷從趙家接回來。
江遷歎口氣,忙将打理車馬的小厮叫回,笑着擺手道:“不必準備了,我不去南溪。
”
“公子你的意思是……”
“我已經知道父親為何如此生氣了,可這件事我沒錯。
”江遷看向前方,一雙清亮的鹿子眼,盡是無畏,若是别的事,江遷定是能逃則逃,畢竟自家父親下狠手這件事,江遷深有感觸,他可不想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自家父親的棍棒下。
可唯獨這件事,江遷不能走,他遲早要讓父親接受這件事,接受他的心上人,隻宋知行一人,将來無論是誰嫁誰,他隻要宋知行。
對于宋知行,江遷雙眸漆黑如墨,幽深的眸底湧動着不分明的情潮。
他志在必得。
“公子……”小厮似是不死心,江遷擺擺手讓他退下。
江遷拍拍身上的落雪,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