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深夜,景陽宮裡。
江詩熒沐浴完,從浴間走到寝殿裡,在妝台前坐下。
陸昭霖早已坐在軟榻上,手裡拿了本書在看。
江詩熒抹完了香脂,秋雨手裡拿了個空心鎏金球,正要給她烘頭發。
就見陸昭霖把書随手扔到一邊,大步走過來,道:“朕來。
”
秋雨行了一禮,把鎏金球恭敬地交到陸昭霖手裡。
陸昭霖接過東西,坐在江詩熒身側,然後道:“都退下吧。
”
江詩熒笑道:“又要勞煩陛下了。
”
陸昭霖溫聲道:“朕與阿熒之間,說什麼勞煩呢。
”
江詩熒面上嬌笑着,心裡卻在警醒自己。
身後這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和晚膳時要把蟬衣之事擱下不再細查的,是同一個。
她不能因為他對她的好,就得意忘形。
頭發還未烘完,就有宮人通傳,說是慎刑司的孫嬷嬷求見。
江詩熒和陸昭霖對視一眼,知道恐怕是事情有了進展。
陸昭霖道:“把人帶到東暖閣。
”
一盞茶後,景陽宮東暖閣裡。
“奴婢參見陛下,參見純昭儀娘娘。
”
“起吧。
”陸昭霖道:“你們可是查到了什麼?
”
孫嬷嬷低着頭,把查驗的結果一五一十地說了:“奴婢們仔細查驗了所有主位娘娘的吉服,發現唯有齊嫔娘娘的吉服下擺處,有修補過的痕迹。
”
聞言,江詩熒道:“那件吉服,昨晚宮宴時,我還見齊嫔穿了,并未發現有什麼問題。
”
聽了她的話,陸昭霖也回想昨晚的記憶,卻發現自己昨晚根本沒注意到齊嫔。
就聽孫嬷嬷道:“那件吉服的下擺,遠看正常,對着光源處細看,卻能看出有幾分不自然。
”
江詩熒先是道:“原來如此。
”
宴席時,想必不會有人提起别人的吉服下擺,在光源下仔細比對。
如此,自然也就看不出問題。
但是轉而,又聽她道:“但若是吉服上的瑪瑙缺了一塊,應當是很容易看出來的,昨日,似乎不曾見齊嫔的吉服上瑪瑙有失。
”
孫嬷嬷解釋道:“齊嫔娘娘之前曾得封為婉貴嫔,宮裡還收着一件貴嫔儀制的吉服。
被降位後,尚服局送去了新的嫔位吉服,卻并未收回原來那件貴嫔吉服。
”
江詩熒問:“你是說,齊嫔是把貴嫔吉服上的瑪瑙拆下來,縫到了嫔位的吉服上?
”
孫嬷嬷道:“正是如此,奴婢們查驗了那件貴嫔吉服,發現有一顆紅瑪瑙,與其他瑪瑙略有些差異。
”
陸昭霖輕哼一聲:“齊嫔倒是周全。
”
江詩熒道:“難怪昨晚宮宴時,齊嫔到的晚了。
想來是她先遇上了蟬衣,害死了她,然後發現自己的吉服出了問題,回宮修補過後,再往撷芳殿走。
”
說到這裡,江詩熒一臉驚容地撫着自己的胸口:“她昨晚在宴席上,言笑晏晏的,真是看不出,去赴宴前,才剛剛親手捂死了人。
”
陸昭霖本就在想,齊嫔究竟是被蟬衣撞見了什麼事,才會狠下殺手。
此時,聽到江詩熒這麼說,也覺得全身一陣惡寒。
孫嬷嬷聽着他們的對話,心裡想,這純昭儀,恐怕并不是宮中傳聞的那樣,簡單直爽。
但是,這又與她有什麼關系呢?
她隻道:“齊嫔娘娘究竟為何害死蟬衣姑娘,此事的經過如何,恐怕還得審問過齊嫔身邊兒的人才能知道。
”
她不提審問齊嫔,是因為心裡清楚,一宮主位,除非是證據确鑿犯了大事,否則怎麼也不會淪落到慎刑司裡的。
真要審問齊嫔,那想必也是陛下或是皇後娘娘親自來審,連動刑都不會。
陸昭霖皺了皺眉,道:“你去重安宮,把齊嫔身邊的兩個大宮女,帶到慎刑司審問。
”
然後,又看向姚興德:“你帶人去,把重安宮暫時封了,齊嫔于宮内閉宮祈福。
”
江詩熒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陛下,五皇子也在重安宮裡住呢。
”
齊嫔閉宮祈福沒什麼,五皇子卻還是個小孩子,又是陸昭霖的親骨肉。
陸昭霖險些忘了他,經江詩熒提醒,補充道:“把五皇子送到玉妃那裡。
”
姚興德和孫嬷嬷都領命退了下去。
此事到了這裡,似乎已經水落石出。
隻等審問完齊嫔身邊的大宮女,便再無疑義。
甚至,那兩個大宮女,可能還會吐出不少齊嫔以前做過的髒事。
想到這裡,江詩熒明明該覺得快慰,可她心裡覺得有些幾分不對。
齊嫔不是個傻子,又一向是個大膽的。
尚服局的人都去她宮裡收走吉服了,别人不知道是為什麼,她還能不知道嗎?
從吉服被收走的那一刻,齊嫔就該知道,她早晚要被查出來。
那麼,她身邊的大宮女,是一定要到慎刑司走一遭的。
齊嫔會坐以待斃,等着大宮女在經曆嚴刑拷打之後,把她做過的事都一件件交代出來嗎?
重安宮裡,齊嫔穿了件單薄的衣服,獨自坐在寝殿裡的桌案前,自己跟自己對弈。
寝殿裡一片寂靜,唯有玉質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時不時地響起。
忽然,就見有小宮女一臉慌張地進殿,匆匆行禮之後道:“娘娘,不好了,姚公公和慎刑司的人到了。
”
齊嫔聞言,仍然盯着自己面前的棋盤,沉思片刻,把手中撚着的白玉棋子放上去之後,才聽她道:“慌什麼,把他們請進來吧。
”
她剛剛沉默不語的時候,姚興德和孫嬷嬷就已經帶人進了寝殿。
此時聞言,姚興德道:“奴才見過齊嫔娘娘。
”
聽到他的聲音,齊嫔這才擡頭,道:“姚公公已經進來了啊,倒是不需要本宮的人請你了。
”
齊嫔這不緊不慢的态度,讓姚興德和孫嬷嬷都是眉心一跳,不知她哪來的倚仗。
這時,就聽齊嫔道:“這麼晚了,不知姚公公和這位慎刑司的嬷嬷,來我這重安宮是有何事?
”
姚興德說了陸昭霖的旨意。
齊嫔聽完,唇角勾起一抹笑。
這殿裡的燈光十分昏暗,越發顯得齊嫔臉上的笑容瘆人。
姚興德和孫嬷嬷不知她在笑什麼。
孫嬷嬷眉頭一皺,問道:“敢問娘娘,娘娘身邊的兩位大宮女身在何處,奴婢奉了陛下的命,要把她們帶回慎刑司。
”
“陛下的命令,本宮自然是要遵從的。
”齊嫔說着,就歎了口氣,道:“但是本宮的兩位大宮女,今晚突發急症,人已經去了。
”
然後,她看向孫嬷嬷,一字一句道:“孫嬷嬷要帶她們回慎刑司,還請随意吧。
隻是不知,慎刑司要怎麼讓兩個死人開口說話。
”
話音落下,姚興德和孫嬷嬷面面相觑,都覺得有一股寒意,無端端地從腳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