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九月二十九。
蔺由在甘泉宮前殿複命。
這一次的撫州之行,有關石家的種種,自然是查了個清楚明白。
那學子們所列的十條罪狀,竟是條條件件都證據确鑿!
蔺由實際上查到的,比學子們所言還要觸目驚心上許多。
陸昭霖聽完他的回禀,臉上寒氣重得都能結冰了:“這些世家大族,一個個的,是真将自己當成了土皇帝!
朕這個真皇帝尚且記得愛惜子民,他們卻恨不得将百姓們敲骨吸髓!
”
說到這兒,他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之上。
蔺由抱拳躬身行禮:“陛下息怒。
”
陸昭霖緩了半晌,平複了情緒:“平身吧,這并非你的過錯。
”
蔺由站直了身子。
陸昭霖又問:“該拿到手的東西,可都拿到了?
該拿住的人,可都拿住了?
”
蔺由點頭,樁樁件件交代得清楚明白:“都已準備好了,随時可以對他們發難。
”
“且再等一日,讓貴妃過了這個生辰再說。
”
這一次,他原本隻打算對撫州石氏動手。
至于貴妃的娘家韓氏,還可以再放一放、多查出一些東西來。
卻不料,石氏的人剛入京活動,就上了英國公府的門。
一箱子一箱子的财物擡進去,讓韓氏一系的人在朝堂上不遺餘力地替石家說話。
這可就給了陸昭霖下手的機會。
隻是,貴妃到底伴在他身邊多年,又對他用情至深。
念在這一點上,不妨讓貴妃過完這個時辰,再對她的娘家動手。
才剛想到這兒,卻見蔺由的神色微動。
陸昭霖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表情,挑了挑眉:“怎麼了?
”
蔺由道:“陛下,臣等此行還有些意外收獲?
”
“哦?
”
“陛下可還記得那個名叫白三兒的幫閑兒?
”
陸昭霖眸子微微眯起:“勾着杜穩婆的丈夫沾了賭的那個?
你們找到他了?
”
這個杜穩婆,正是江詩熒生産的時候,被查出來指甲縫兒裡藏了藥的那個。
當初慎刑司還未開審,她就咬了舌頭自盡。
武德司在宮外細細調查過,也隻查到了白三兒這個幫閑。
卻到底晚了一步,沒能捉住人。
這事兒,陸昭霖一直記在心上。
如今這冷不丁的,竟是又有了線索?
“正是!
”蔺由點了點頭:“不僅找到了,還嚴加審問過了。
”
“他背後的人是誰?
”
“是英國公府。
”
“英國公府?
貴妃娘家?
”
蔺由點頭。
陸昭霖阖上眸子。
半晌之後,才見他眼睑輕擡,目中盡是森然之色:“可真是朕的好貴妃啊。
”
若非萬嬷嬷老道,若非阿熒的宮女機警,隻怕阿熒生産之時,就已着了她的算計。
明兒是個好日子,他原想着看在這些年的情分上,再多容韓家一日。
如今看來,倒是不如趁着這好日子,把新賬舊賬全都一起算了。
···
九月三十,貴妃生辰。
江詩熒帶着人到達鹹福宮的時候,離開宴隻剩了一盞茶的功夫。
小花廳裡擺了兩桌,主位娘娘們一桌,小主們一桌。
儀美人還在坐小月子,玉妃臨近産期閉宮不出。
除了這兩位以外,竟是隻有江詩熒還不曾入席。
貴妃與她互相見了禮,然後親熱地拉着她的手打趣:“本宮一早就早盼着宸妃妹妹了,盼來盼去都不見妹妹的身影,還以為妹妹今兒要爽了我的約呢。
”
一口一個妹妹,這是想在口頭上壓了江詩熒一頭。
江詩熒挑了挑眉,貴妃愛叫妹妹,那就讓她叫兩聲兒。
反正,也叫不了幾天了。
隻是貴妃這話裡話外的,都在指責她來晚了。
這話,江詩熒就不愛聽了。
她面兒上也不見不悅:“我還當貴妃不愛見我呢,聽貴妃這意思,是我會錯了意?
”
貴妃攜了她的手往裡走:“妹妹說得哪裡話,我何時不愛見妹妹了?
”
江詩熒掩唇而笑:“前些日子,貴妃請人去清音台聽戲,這滿宮的姐妹裡,竟是唯有我不曾受到邀請。
就連芳妃和甯貴嫔,人都坐在景陽宮裡了,纖月竟還上了門來邀。
我還以為,貴妃這是想拉着衆姐妹們排擠我呢。
”
話音落下,小花廳裡的氛圍瞬間就冷了下來。
誰不知道,聽戲那日都發生了什麼事呢?
先是貴妃的大宮女在景陽宮裡被打了臉,後頭貴妃又一巴掌打掉了儀美人的孩子,然後去甘泉宮跪了将近兩個時辰。
雖說陛下罰得不重吧,但到底不是什麼好事兒。
衆人心裡暗道,宸妃果然不是個好招惹的。
貴妃暗戳戳地說她來晚了,她就拿聽戲那日的事兒來刺貴妃。
也不知,貴妃是會忍下這口氣,還是與宸妃杠上?
貴妃心裡氣得要死,卻不知為何,竟是硬生生壓下了胸口的火,好聲好氣道:“好妹妹,快别提那日的事兒了。
纖月這丫頭,辦事不夠周到,我已經罰過她了。
妹妹便給我個薄面,饒過她這一次。
”
這話,雖說是把錯兒都推到了纖月的頭上,卻也是變相承認了是鹹福宮的不是。
江詩熒挑了挑眉,到底今兒是貴妃的好日子,刺了她這一句也就罷了,不再揪着不放。
又有靜妃等人打圓場,氣氛很快又變得歡快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忽的就聽外邊兒響起小太監的高聲唱諾——“陛下駕到”。
貴妃滿臉都是驚喜,和衆人一同起身迎駕。
見過禮後,她款步走到陸昭霖身前,挽上他的手臂,語氣中頗有撒嬌的意味:“這宴飲都已經過半了,臣妾還當陛下不來了呢。
”
陸昭霖拍了拍她的手:“你難得過個生辰,朕自然是要來走一遭的。
”
貴妃臉上的笑容愈勝,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殘羹冷炙,又笑盈盈地看向陸昭霖:“臣妾讓他們重新備了好酒好菜送上來?
”
陸昭霖稍微一用力,抽出了自己的胳膊:“不必麻煩了。
”
貴妃愣了愣,又強自笑道:“這有什麼麻煩的?
”
說完,就吩咐纖雲去小廚房裡盯着些。
陸昭霖在上首坐下,貴妃親自斟了酒敬他。
陸昭霖接過那酒杯,卻并不飲下,而是拿在手中把玩。
貴妃正欲說些什麼,就見他勾了勾唇,緩緩開口:“今兒早朝的時候,外頭有一樁稀罕事報了上來。
”
貴妃側着頭看向他,眼波流轉間皆是情意:“也不知是何稀罕事,陛下可否說給臣妾們聽一聽?
”
“自然可以。
”陸昭霖輕笑了一聲,斜睨着她:“這事兒,說起來還與你有些關系。
”
“哦?
陛下這麼一說,臣妾愈發好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