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一人迎十敵
陰雲暴雨卷襲著濃烈的肅殺之氣撲面而來,沉睡著的白鶴染頓生一夢,仿若隻身於台風海嘯當中,海水變為血水,腥中帶著鐵鏽的味道,將她緊緊地包裹起來。
她猛地睜開眼,腦子裡的一根弦嗡地一聲緊繃起來,前世今生養成的警惕與敏銳在這一瞬間爆發至極點。
她用雙手往枕頭下面迅速探去,再抽出來時,指縫間就夾滿了金針。
與此同時,人如拱蝦般從床榻上躍起,貓著腰從帳簾一個角落斜竄了出去。
就在她剛離開床榻的一刹間,一柄長刀直插而入,生生穿透床闆,沒過了半個刀身。
白鶴染驚出一身冷汗,人才剛落地就又躥了起來。
因為就在落地的那一刻,又有利刃貼上她的腳踝,即便已經很快做出反應,褲管還是被劍光削開了一個口子。
襲擊接二連三地到來,沒有間歇,沒有空隙,就好像要用如此密集的戰術生生耗盡她的體力,然後再將人生吞活剝。
她無暇去思考這些人是誰派來的,隻知這一撥黑衣人整好十個,個個武功絕頂,任何一個單論出來,比之君慕凜也幾乎不相上下,更何況人多。
一個君慕凜她都打不過,何況一起對付十個。
幾個回合下來額間就見了汗,可對方仍步步緊逼,從內間到外間,從屋裡到屋外。
傾盆暴雨打在身上,濕了她一身白綢底衣。
默語也早加入戰團,可卻完全不是這群黑衣人的對手,才打了幾個照面就被一掌打中右肩,狠狠摔撞在過廊的粗木柱子上。
默語一口血嘔了出來,很快就被暴雨衝刷乾淨,想再起身繼續參戰,右臂卻已然沒了提劍的力氣,人也十分勉強才能站立起來。
白鶴染完全顧不上別的,十個黑衣人的目標全是她,招招都是死手,步步都是陷阱,再加上雨大風大阻礙著她的感觀,以至於她必須要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才能保證自己不在十名高手的圍攻之下太快地敗下陣來。
可是她知道,敗不敗隻是早晚的事,單論武功,她完全不是這些人的對手。
要想在這一戰中勝出,除了用毒,別無它法。
白鶴染的目光愈發凜冽起來,有兇光自雙眸中迸射而出,寒刀般犀利地掃過一眾勁敵。
原本把握十足的黑衣人明顯地感覺到了她周身上下氣場的變化,與生俱來的警覺告訴他們,事恐生變,這位武功奇高的國公府二小姐十有八九是留有後招,就在此刻,竟讓他們在同一時間生出了一種可怕的恐慌。
十個人心意一緻,幾乎不需要有任何交流,就在白鶴染神色激變的那一瞬間,竟齊齊後退,再不戀戰,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朝著十個方向同時疾速退出,隻留手中利刃還在雨幕中揮舞,刀劍之氣化作長虹,拍擊著雨滴,令其化為暗器,替代自己向白鶴染發起最後一輪攻擊。
隻可惜,劍氣拍打起來的雨水已經傷不到白鶴染分毫,她是前世白家古武第一人,一身絕學,豔絕四方。
正面對抗十位同階高手或許不敵,但區區氣脈波動下帶起的雨滴又怎會被她放在眼裡。
就見她勾唇一笑,透出白牙森森,人於平地衝天而起,陰邪的氣息竟似能彌漫方圓數裡,令那正在疾退的十人紛紛頓住腳步。
他們聽到白鶴染冷若寒霜的聲音自空中籠罩而來:“想走?
哪有那麽容易!
”
話畢,突然之間暴雨中驚現無數血色水滴,寶石一般的紅,隨著白鶴染手臂一揮形成了一個扇面之狀,向著他們十人直衝而來。
十人大驚,紛紛提起兵刃禦敵。
有人以劍破開血滴,眼睜睜地看著血滴在半空中被劈成兩半,還不及高興,卻見那成了兩半的血滴在雨水中化散開來,變成一團血霧,狂風襲卷之下,全部撲入他們鼻間、撲向面頰、亦或化為雨水淋在周身上下。
再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雨,戰局迅速扭轉,十個原本站於上風的人眨眼工夫就喪失了全部戰鬥力,紛紛倒向地面,發出痛苦的哀嚎。
白鶴染也落回地面來,遠遠地看著那些想要她命的殺手,面上神情冷得滲人。
默語跌撞地衝到她身邊,大聲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
白鶴染搖頭,“沒事。
”再看了一眼默語,反手用指縫金針往她傷處刺了幾下。
隻一瞬間默語便覺得體力有所恢復,傷處也不再火辣辣地疼了。
“去看看那幾個,拖到屋裡,我要問話。
”白鶴染開口吩咐,同時擡步往屋裡走。
她一向討厭淋雨,特別是沐浴不如前世方便的古代,濕乎乎的一身讓她難受極了。
默語快步走到那些黑衣人堆兒裡,彎了腰就想去拖拽,卻發現這些人一個個蜷縮在地一動不動。
她心道不好,伸手往頸間去按,隨即大驚——“小姐,人全都死了。
”
“恩?
”白鶴染一愣,也跟著回過頭來去查看。
一看之下果然如默語所說,十名黑衣人,一個不剩,全都死了。
“這是誰家養的死士,竟如此舍得起性命?
”她扯下其中一人的面罩,手往兩腮處一按,強行將死人的嘴巴撬張了開。
果然,滿嘴發黑,舌頭牙齒都是黑色,這種顏色蔓延至喉間,流向了體內。
“是事先在嘴裡含了毒藥,咬碎毒藥死的。
”
她不得不歎服古人這套路子,打不過就跑,跑不掉就自殺,十個人,竟一個生叛心的都沒有,乾脆利落地就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對於他們來說,好像命根本不是命,隻是一根稻草,隨隨便便就能扔了。
明明之前還那般生龍活虎,明明功夫已經練得那般了得,竟也如此痛快地舍得出自己的性命來,他們的主子究竟如何洗這個腦的?
這洗的也太成功了。
默語說:“死士就是這樣的,在他們的概念裡沒有失敗二字,一個任務要麽成功,要麽就是死亡。
死士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落入敵人之手,給對方機會折磨自己,同時也是保證了不給自己叛變的機會,不給自己的主子增添心驚膽顫的負擔。
所以真正的有勢人家都會養死士,而不是像我們這種暗哨或暗衛。
”
她說著低下了頭,對自己曾經的背叛感到了羞愧。
但卻並不後悔當初的選擇,因為隻有跟著白鶴染,人生才像人生,日子才有滋有味。
“罷了,死就死了吧!
”白鶴染看著這一地的屍體,頗有些惋惜,“但凡有一個活著的,我都有辦法撬開他的嘴。
可惜,都死了。
”
她一邊說一邊又犯起愁來,默語受了傷,雖然她簡單施了幾針,但也不可能立即就好。
迎春是個不會功夫的丫頭,打打雜行,太重的體力活就做不得。
眼下十具屍體等著處理,到了用人的時刻才又懊惱可用的人手實在不多,連個挖坑的都沒有。
無奈之下隻得告訴默語和迎春:“你倆辛苦點兒,去找輛闆車,將這些屍體都送到府尹衙門去,讓韓大人去處理,順便也請他給個方向,這些人究竟是哪邊派來的。
”
默語和迎春趕緊去辦事了,迎春還叫了個小丫頭起來給她準備沐浴的水。
終於泡進水桶裡時,白鶴染想起白天君靈犀去砸葉府,結果砸廢了郭家小將軍的事。
那些人該不會是郭家派來的吧?
一直藏在深處未動的郭家,會選擇這個時機下場參戰嗎?
可又為何第一戰就選中了她?
還是說,除了她之外,今夜還有其它人遇襲?
暴雨夜,遇襲的卻隻有白鶴染一個。
無論是嫡公主還是四皇子和九皇子,都安安靜靜地睡了一夜,沒有被任何人打擾。
對方就隻選擇了她一個下手,一方面恨其入骨,另一方面也是借此試探,底氣十足的白家二小姐,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次日晨起,迎春拿了新衣裳過來,桃紅色的,很是鮮豔。
“今兒李柱成婚,小姐既然要去做主婚人就不能穿得太素氣。
這件衣裳打從做好了就沒見穿過,今日正好應場合,小姐就穿一回吧!
”
白鶴染不喜穿太豔麗的顏色,況且這件衣裳不但做得鮮豔,還十分囉嗦繁雜。
雖說女孩子都喜歡這種叮叮鐺鐺珠子墜子隨身掛著,銀光閃閃的煞是好看。
但她還是欣賞不起來,隻覺得這衣裳更適合白蓁蓁那樣的小姑娘穿。
但迎春說得對,畢竟人家成婚,她好歹也得適應個場合。
於是點了頭,將衣裳穿了起來。
迎春開始給她普及關於那李柱的一些信息,“李嬤嬤的侄子名叫李柱,今年三十九歲,是個少了半條腿的殘廢人。
但人很實在,也能吃苦耐勞,雖然身子是殘的,卻從來不多求於人,自己能做的事從來都是自己做。
他要娶的新娘子姓孫,名叫孫小螺,是個死了相公和公婆一家的寡婦,今年三十還不到,沒有孩子。
兩人也算日久生情,李柱……”
話正說到這處,就聽門外有慌亂的腳步聲傳了來,緊接著是李嬤嬤的一聲哭喊——“二小姐,幫幫老奴的侄子吧!
有人上門來搶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