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怕輸不起
短短呼吸間,女孩心緒的變化,周宗硯悉數看在眼裡。
目光落在她蔥白指尖,溫沉嗓音蘊藏安撫的力道,“我們先測體溫,有什麽話若是現在不想說,那就另擇合適的時機,不管顧慮,還是擔憂,你都可以告訴我,好嗎。”
顧予笙垂下眸子,小聲嘀咕:“為什麽要告訴你,又不能幫我解決問題。”
“比如?”
“退婚啊,你能做到麽。”
空氣靜止兩秒。
周宗硯極淡地輕笑了下,“不能。”
“.”
對視一陣,她不甘心。
“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強行結婚有什麽意義。”
男人反問:“如何才算感情?”
顧予笙腦子遲鈍半拍,正要開口,面前人已緩緩俯身逼近。
她神情出於本能地顯露出緊張,而周宗硯眸色卻異於尋常的溫溺,低聲問:“今晚這樣算不算。”
哪樣?
女孩屏息看著他。
很明顯,又想偏了。
周宗硯視線從她粉潤的唇瓣劃過,眼神晦暗柔和,卻那麽克制,幾乎讓人發現不了。
那晚送她回家。
潤雨細無聲,不知道是誰先撩撥了一池靜水。
清醒的人,煎熬於清醒。
而喝醉的人,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天真地以為,眼前這個男人,端方君子,做不出任何背德之事。
顧予笙一直覺得,周宗硯之所以看得上她,是因為還沒找到更合適的結婚對象。
倘若,有了呢。
思緒才剛萌發,男人無情的警告聲已落下。
“收起你那些不切實際的心思。”
周宗硯說著直起身,擡臂按下牆邊的呼叫鈴,淡淡掃她一眼,“時刻想著給未婚夫身邊送女人,顧小姐會不會大方過頭。”
“.”
很快,護士拿著額溫槍進來。
37.8度。
低燒。
護士叮囑多喝水,多休息,保持室內空氣流通,別再受涼。
人走後,片子也剛好出來。
周宗硯進了醫生辦公室,顧予笙坐在等候沙發上,懶得不想動。
主要是擔心,怕給她上頸托。
好在情況並不嚴重。
外力導緻的頸椎輕微損傷,骨頭沒有大礙,牽動了後勁處部分軟組織,稍微腫脹,所以需要配合外敷理療,精心修養一陣子。
周宗硯問的仔細,包括期間飲食,康復周期,以及女孩易發燒體質做某些特殊理療時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身份擺在面前,醫生耐心十足,不敢怠慢。
而顧予笙聽著裡面詳盡的交談,難免怔怔入神。
夜深人靜,與男人一牆之隔,他語速勻緩沉穩,連氣息都那麽恰到好處地讓人覺得舒適,安心。
突然間,似乎有些明白過來。
周宗硯剛剛說,今晚這樣算不算感情,是什麽意思。
他在用行動告訴她。
感情能夠培養。
隻要彼此願意。
可是,在顧予笙活了二十一年的認知裡,靠人為創造而出的東西,可以是友情,親情,甚至是露水情,但唯獨不可能會是愛情。
這一刻,她深深體會到自己與周宗硯之間的差距。
這種差距,不僅隻局限於心智閱歷,更重要的是,她和他,有著完全截然相反的婚姻愛情觀。
取完藥,兩人到停車場。
遠遠望去,邁巴赫車門前站在一道模糊人影,是助理徐界。
回去的路上,顧予笙從包裡拿出那隻昂貴的手表遞給身側人。
周宗硯沒有伸手去接,平靜的視線轉向窗外,淡聲開口,讓她自己留著。
“留多久?”
“留到你想據為己有為止。”
“.”
她忍俊不禁地側了下頭,感到不適,又慢吞吞扭回去,明知故問:“周先生口中的據為己有,是指表,還是指人?”
餘光裡,周宗硯微微擡了下唇角,“自然指人。”
顧予笙問完便有些後悔,下意識掃了眼前排駕駛座方向。
差點忘了,車裡不止兩人。
實則,前排徐界形同空氣,雙耳不聞,集中精力開車,哪敢分出閑暇去聽自家先生和姑娘的談話內容。
不過,考慮到女孩子臉皮薄。
徐界思索兩秒,還是懂事地升起了中間的擋闆。
??
顧予笙:
原本就不太正常的氛圍,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操作,讓後座空間瞬間染上了一絲難耐與曖昧。
她臉頰發燙。
然後,忍著脖頸的不適,眼神帶著詢問看向身側。
做老闆的明顯比她淡定許多。
周宗硯不疾不徐解釋:“我這助理,向來喜歡自作主張。”
說完,目光落在女孩泛起紅暈的臉上。
顧予笙躲開視線,鬱悶極了。
“早知道就應該坐地鐵回去。”她嘟噥。
這句被他聽到。
周宗硯淡淡一笑,倒是願意順著她,“那我讓徐界在附近的地鐵口停車,我們換一種交通方式。”
他用的是‘我們’。
“周先生長這麽大,坐過地鐵麽。”她語氣軟綿綿的,像是無心之言。
其實呢,在影射太子爺養尊處優,不食人間煙火。
周宗硯恍若沒聽出女孩的話外之意,認真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說:“在國外念書那會兒,時常戶外往返住所,會乘坐公共交通,回國後為了工作方便出行,就很少了。”
“紐約嗎?”
“嗯。”
顧予笙問:“你在海外一共待了幾年?”
“前後算起來,八年。”
是她的兩倍有餘。
默住須臾,顧予笙稀罕道:“八年時間,足以受到異國文化思想的影響,但我在你身上,仿佛看不到絲毫海歸的後遺症。”
周宗硯表示願聞其詳。
她沉思一陣,不知該如何形容。
斟酌再三,才緩緩吐出四個字:“過於理性。”
理性到,把婚姻看得比愛情還重要。
理性到,任何問題擺在他面前,都不算問題。
他似乎,從來不用為自己而活。
這樣的人生,幸福麽。
顧予笙覺得,人這輩子倘若連一次任性的機會都沒有,多可悲。
而周家的一切,對於周宗硯而言,唾手可得。
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完全沒必要聽從家裡安排娶一個不愛的女人。
他不需要靠聯姻來鞏固自己的權力,更不需要像今晚這樣,為遷就她這種不識好歹的未婚妻,紆尊降貴到要去陪她坐地鐵。
何必呢。
想來,周先生洞察力過人,大概是聽懂了她要表達的意思。
車子駛入過江隧道,周遭光線霎時暗淡下來。
斑駁光影裡,男人側臉輪廓顯得愈發深邃雋冷,沉默不語時,硬朗的下頜線總讓人平生敬畏和疏離。
但這一刻。
顧予笙卻無端地,生出了想要靠近的想法。
可最終,也僅是想過而已。
歸根結底。
她隻是怕輸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