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明薇心裡已經多了一點嘲笑。
會讀書又怎麽樣,全省全國第七名又怎麽樣,還是一個登不上台面說話都可能說話會結巴的女孩。
內向,老實的小地方女孩,隻要視線聚焦在她身上,就隻會低下頭。
連回應大夥視線的勇氣都沒有。
她的林直,她的林笙……才是人前光鮮人後努力的好孩子。
一個孩子是草,是花,還是參天大樹,往往在沒有破土之前,從根就決定了。
即使生命力茁壯,也隻是表現在成長期的不同。
長大成人之後,樹還是樹,草還是草。
野花還是野花。
在丁明薇,林直,林春生,各類富太太貴太太的注視下,方玉環下來,白芒上去。
底下,方子欣丁龍澤也繃直地翹著腦袋,即使他們無比清楚,也認可白芒是學霸,是一個可以從不知名的山區學校考入全省前十的優秀女孩。
但這一刻,他們還是替白芒緊張了。
講話不是開始,更需要講話的技巧好和臨場應變的能力。
直到,白芒走向紅木做的講話台,孑然又清爽地立在話筒面前。
平靜的目光凝視全場。
然後,白芒低頭,試了試音。
刺刺啦啦的雜音登時響起,音響傳出一聲清甜的喂聲。
“呵……”底下林直發出曬笑。
方玉環要上來幫忙。
白芒握住話筒,調節了音量,位置。
好了。
什麽都調好了,她仍是放松地站著,望了望台下,再次面容清淡地開口:“你們好——”
……
夏夜,六點半,天錦大酒店停車場。
一輛黑色運動款SUV停泊在僅剩不多的酒店露天停車位,過了五六分鍾,一個外形帥氣高大的年輕男人,從車裡下來。
從車裡帶下來,還有一個寫著“招福”的紙殼紅包。
紅包不薄不癟,不知道裡面裝了多少。
近日整個南方城市都處在高溫裡,隻要入夜了,寧市的海風才能衝散暑氣。
氣溫才會下來。
一下車,風就將江川堯的襯衫外套吹翻。
他穿著短袖,薄襯衫,長褲,個高高的,樣子像是入夜的風,很隨意。
他全身也沒什麽配飾,也不戴表,隻有手腕處,有一個銀色手環。
想到什麽,江川堯打開紅包,數了數錢。
八百。
是鍾靈一貫給不熟的人的份子錢,意思一下,給個態度。
鍾靈和方玉環不是同類人,自然是不熟的,隻是作為寧願會的會長,既然收到邀請函了,還是要給個意思。
這樣的場子,鍾靈一般是不會來的。
這周江鶴鳴難得回一次家,突然在他和鍾靈之間扮演起和事佬,讓他替鍾靈出席一下。
呵……
江川堯打開邀請函,裡面寫著“為了慶祝息女白芒考取710高分,特邀江鶴鳴和鍾靈夫婦來天錦大酒店金榜題名宴會廳參加宴席”。
白芒……
這個名字不常多。
是他認識的那個女孩嗎?
710分,還真挺高的。
至少是他這一圈家庭裡,今年參加高考的孩子裡最高分了。
江川堯數完紅包。
折回車,打開車裡的置物箱。
裡面放了不少的現金,他從中取了一疊。
塞進了這個招福的紅包裡。
原本還略感薄癟的紅包,變得厚實,飽滿。
江川堯一路往酒店大堂走去。
走進大堂,冷氣迎面撲來,給他面上添了兩分蕭瑟。
前陣子他剛來這個酒店參加水千姚和趙翼東的婚禮。
沒過多久,又來了。
江川堯眯了眯眼,在侍者的帶領下,乘坐電梯來到這個金榜題名廳。
原來這個廳,叫如意廳。
如意如意,稱心如意。
從宴會廳大門進來,江川堯一身得體,帥氣又利落,眉眼捎著年紀尚輕的痞帥。
氣場壓著,即使長相惹眼,他看上去仍順順條條。
綽有餘裕。
他遙遙望去——
台上的人,的確是他認識的那個女孩。
一身白襯衫裙,乖巧動人,也俏麗明亮。
真是她啊。
又不太像她。
太乖了,不像他接觸幾次的那位囂張人。
一個人最好的狀態,永遠是放松的狀態。
江川堯站得放松,最前面的白芒,也是。
她放松又鎮定地站在台上,即使台下這二十桌,她最多隻認識一桌的人。
他們個個光鮮亮麗,有著比她在雲城感受到的中年家長,有著更穩妥的氣質。
他們不急不緩,氣定神閑。
一點也不像雲城校門口那些著急忙慌,即使喊自己孩子的名字,都透著急躁的忙碌辛苦人。
她剛讀高中的時候,班主任就說這個世界是分層的。
雲城教育不好,是事實。
就像那天高考分還沒出來,丁明薇就理所應當地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寒門難出貴子,矮子裡出將軍。
現在她站在這裡,難免想起那天的話,嘴角驀地扯起一絲笑——白芒望向丁明薇。
那天丁明薇向她遞過來的刀,她還給她。
什麽叫寒門難出貴子。
什麽叫在那樣的教育環境裡……
什麽是矮子裡出將軍。
丁明薇的話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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