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不摻和(快穿)》第112章
第112章 繡娘34
勝負早已見分曉,要臉面的人就該默默收好作品,悄無聲息地離開,哪還有主動送上去讓人打臉的道理?
這位林繡娘是太過自負還是得了失心瘋?
眾所周知,那雙面繡乃所有繡技中最深奧、最獨特的針法,若是能掌握它,別的繡技簡直不值一提。
孟思能把雙面繡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程度,即便是精通各種針法的林淡,也絕非她的對手。
這一點,在場的繡娘都知道,於是看向林淡的目光都帶上了一些憐憫。
有人想勸她知難而退,有人想勸她莫要逞強,還有人想勸她心平氣和地接受自己的失敗。
但堂上還坐著許多官員,她們即便有滿肚子的話想說,此時也不敢張口。
孟仲掩唇低笑,目露輕蔑。
李修典擰眉看了林淡一眼,又看向正站在不遠處溫柔注視對方的杜如松,心中有些不快,「既如此,林繡娘就把這塊黑布掀了,讓我們開開眼界吧。
」他不無諷刺地說道。
林淡拱手應諾,隨後掀開黑布。
「這,這是傳說中的五色孔雀?
!
」錢大人失口喊道。
其餘大人連手裡的熱茶都忘了喝,盡皆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隻見高達半丈的屏風上繡著一隻與實物大小等同的、站在枝頭的五色孔雀。
它華麗的尾羽自然而然地散開,修長的脖頸微微偏轉,露出湛然有神的眼睛。
那尾羽初看是綠色,再看又透著紅,換一個角度看竟渲染著淡淡的橙、淡淡的紫和淡淡的藍。
所有色澤似流光一般變幻,絢爛到極緻,也華美到極緻。
它身上的羽毛一片疊著一片,一根壓著一根,絲毫不顯雜亂。
更妙的是它的眼睛,裡面竟然還閃爍著星點的光芒,彷彿眨一眨就能活過來,然後扭扭脖子,抖抖尾羽,飛上天去。
眾人被這幅栩栩如生、靈氣逼人的繡畫鎮住了,好半天說不出話。
「哼,再如何華美,這也隻是一幅普通的單面繡罷了,在繡技上難以與孟姑娘相比。
」李修典重重放下茶杯,冷聲開口。
「對對對,我們是來找繡技最好的繡娘,可不是來找畫技最好的繡娘。
」幾位官員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附和。
林淡一句話也沒說,默默把繡屏轉了一圈。
眾人猛然站起來,駭得連連抽氣。
先前那位老繡娘驚呼道:「這竟然又是一幅雙面繡,且還是雙面同畫異色繡!
奇了,今天真是奇了!
」
原來在這塊布料的背面,竟也繡著一幅孔雀圖,一模一樣的站姿,一模一樣的大小,隻是羽毛的顏色是純白的,像雪一樣,卻又隱隱閃爍著五色微光。
若說之前那幅孔雀圖是華麗之美、妖異之美,那麼後面這幅圖便是靜謐之美、聖潔之美,兩種美都那般奪人眼球,震撼人心。
在這種極緻之美地襯托下,孟思的《侍女攬鏡梳妝圖》竟顯得那般平凡無奇、黯淡無光。
眾位官員來回查看兩幅繡作,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錢大人緩緩拊掌,徐徐說道:「好,浙省第一繡娘果然名不虛傳!
這禦用繡娘的名額……」
「且慢!
」孟仲把茶杯狠狠砸在桌上,厲聲道:「這雙面繡乃我孟家的家傳絕技,如何會被林姑娘學了去?
據我所知,林姑娘祖上是當馬賊的吧?
林姑娘,你今日若是不能給我一個交代,我便要告你一個偷盜剽竊之罪!
」
在江浙一帶,繡技均來自於家族傳承,被當地人看得很重。
誰家祖上傳有繡技,一般隻教給媳婦,不教給女兒,因為女兒早晚要嫁人,有可能導緻家傳絕技旁落,而媳婦是自家人,學會了就能一代一代傳承。
在這種風氣的影響下,江浙一帶的繡娘對偷盜別人家傳繡技的人十分憎惡,若是告到官府,定然會吃牢飯。
孟家素來是織造世家,孟仲說出來的話很容易取信於人,再去看孟思委屈的表情,可信度又提高很多。
反觀林淡,一個馬賊出身的小姑娘,又是從哪裡學來的這等絕技?
一名官員立刻拍打桌案,厲聲詰問:「林繡娘,你還不如實招來?
孟家的家傳繡技,你到底是如何學會的?
」
杜如松上前一步,冷笑道:「這位大人好大的威風,查都未查就把罪名扣在林姑娘頭上。
古書上可曾記載雙面繡的出處,可曾明確表示它乃孟家絕技?
若沒有,孟家又如何證明他們才是正統,而非偶然所獲?
若是他們早有這門絕技,為何五代、六代地傳下來,竟無一人使用過?
這種種疑點尚待查明,豈容你胡亂斷案!
」
隨著他話音落地,守在外面的士兵齊齊走進來,把手摁在刀柄上,彷彿一言不合就要大開殺戒。
如今的杜如松早已升任水師副提督,在軍隊裡說一不二,連許提督都得對他退避三尺,又豈是一個內務司的芝麻小官能抗衡的?
即便李冉親至,杜如松也完全不用給他臉面。
那名官員嚇得臉都白了,目光閃爍,嘴唇發抖,好半天不敢說話。
李修典沖孟仲使了個眼色,孟仲立刻派人去家裡拿繡譜,又打開來讓眾人傳看。
隻見這本繡譜已老舊發黃,頁面鬆散,扉頁附有孟家老祖對後輩的勉勵之語,尾頁附有孟家傑出繡娘的名錄,可見果真是從幾百年前傳下來的。
孟思抹了抹眼淚,哀聲說道:「雖然這本繡譜在我家傳了好幾代,但由於針法太難,又缺失了最關鍵的幾頁,從此以後竟再也無人學會。
我也是從小鑽研才把它學透的。
」其實眼下這本繡譜乃孟仲仿製的,且故意裁掉了最關鍵的幾頁,免得叫人偷走。
原著被他秘密藏在某處,連孟思都不知曉具體的地點。
眾人看過繡譜,已是對孟家兄妹深信不疑。
「林姑娘,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李修典冷笑道。
杜如松把林淡護在身後,正準備開懟,卻見她拿起剪刀,卡擦幾下便把自己的繡畫剪開了,又把孟思的繡畫也剪開了,徐徐道:「我沒什麼好說的。
二者的針法到底一不一樣,你們看過便知。
」
要想獲悉兩種針法到底是不是同源,把繡線剪開查看下針的痕跡是最快的方法。
場上來了許多資深繡娘,憑她們的經驗和眼力,絕對不會認錯。
杜如松立刻招手道:「煩請諸位繡娘前來查看針腳的痕跡,當然,孟姑娘若是不放心,也可以親自來看。
」
「請吧。
」林淡伸出手臂,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去查!
」李修典見他二人如此鎮定,心裡竟然有些不安。
但事已至此,容不得他退縮,便也隻能繼續查下去。
眾位繡娘早已等不及了,連忙圍攏過去,如饑似渴地查看。
若是能把下針的規律摸清,便能領悟雙面繡的一些門徑,她們如何能不激動?
孟仲萬沒料到林淡竟會來這一手,氣得臉都青了,卻也說不出半個「不」字。
孟思看著自己殘破的作品,又看看試圖偷學雙面繡的繡娘們,眼裡不由露出幾分恨意。
為什麼林淡總要與她作對?
分明是林家先對不起孟家不是嗎?
諸位繡娘看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在李修典地呵斥下退開,「看夠了沒有?
這兩種針法可是同源?
」
那位見多識廣的老繡娘上前一步,篤定道:「啟稟李公子,這兩種針法迥然相異,並非同源。
」
李修典尚未說話,孟仲已咬牙切齒地開口,「怎麼可能?
難道天下還有兩種雙面繡不成?
」
杜如煙擠開人群走上前,氣急敗壞地罵道:「你孤陋寡聞也就罷了,為何把別人也當成傻子?
孟思的雙面繡是從哪裡偷學來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家淡淡的雙面繡是借鑒了西陣織的雙面緙絲技術,是她憑借自己聰慧的頭腦和精湛的針法,一點一點琢磨出來的!
淡淡就是比孟思聰明,無需繡譜也能自學成才;淡淡就是比孟思厲害,無需積年累月的練習也能在繡技上超過她,你們不服氣又能如何?
孟思自己蠢笨無能,輸不起,這才把罪過推到我家淡淡頭上,也太他娘的厚顏無恥了!
」
孟仲不敢得罪杜家兄妹,又找不出話來反駁,隻好看向孟思,追問道:「思思,你看清楚了嗎?
你倆的針法果然不一樣?
」
孟思已經連頭都擡不起來了,低不可聞地道:「哥哥,我倆的針法確實不一樣。
」而這還不是最令她難以承受的一點。
正如杜如煙所說,她是靠著那本繡譜才把雙面繡還原,而林淡僅憑現有的緙絲技術,就能逐漸把雙面繡摸透,且在針法上比她的更細密、更輕盈。
再深一步想,她從小學習刺繡,而林淡卻是半路出家,誰的腦子更聰明,誰的天賦更出眾,已經一目瞭然。
感覺到眾位繡娘向自己投來的輕蔑目光,孟思縮了縮脖子,終是流下兩行屈辱的淚水。
林淡半點表情也沒有,把自己的繡屏用黑布蓋上,徐徐道:「真相既已明瞭,我們便先告辭了。
各位同好,誰若是想學雙面繡,便來淡煙繡莊找我,前提是必須用自己家傳的一種針法來與我交換。
」
她拱了拱手,姿態灑脫:「諸位自己考量,我便不多留了!
」如此一來,她就能學到更多繡技,還能把浙省的繡娘整合起來形成產業。
這對淡煙繡莊,乃至於蘇繡的發展,都是一件好事。
反之,若孟仲想憑借雙面繡重新在浙省的織造市場立足,已是夢想破滅,再無可能。
林淡性子雖淡,卻不是一個寬和的人,孟仲想陷害她,那她就把他的路徹底堵死。
看著林淡遠去的背影,眾繡娘瞬間議論開了,臉上莫不帶著將信將疑又滿懷期待的表情。
此時,誰還去管那禦用繡娘的名額,誰還去注意孟思是不是又哭鼻子了。
反正遇見林姑娘,她就沒有贏過一回,應該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