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真正的詛咒者

　　聽到艾華斯的話，名為威廉的老監察者短暫的沉默了一瞬間。

　　“啊啊……”

　　他哼唧著，發出無意義的感歎聲。
像是要吟詩，又像是感到頭痛時的呻吟。

　　老人聚精會神的盯著艾華斯——但莉莉敏銳的感覺到，老監察者與其說是在盯著艾華斯，倒不如說是在看著自己面前的空氣。

　　他怔了數秒，隨後搖了搖頭。

　　“……哦，說到什麽來著……”

　　老人低聲喃喃著。

　　他回憶了一會，突然一拍手反應了過來：“雅各布是吧。

　　“確實，我還記得他……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哦……大概是十四年前。
沒錯，也是在一個冬天……就和現在差不多。
要比現在再冷一些，那天下大雪了。
”

　　老監察越是說著，他的語氣就越發確定。
塵封的記憶逐漸被解封，被言語雕刻成型。

　　“是個雪天？
”艾華斯確認道。

　　“沒錯。
”

　　老威廉點了點頭，唏噓道：“老人總是扛不住冬雪。

　　“雪是靜謐之雨、覆存之水、黃昏之風，無形而凝、有形而融。
那些衰老的、枯敗的、無聲的，都抵不過雪的呼喚。
都將埋葬於這純白色的湖泊之中。
”

　　他神神叨叨的念叨著什麽。

　　艾華斯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問道：“您就是當時確認死訊的那位的監察嗎？
”

　　“是，就是我。
”

　　“我聽說他死去的時候，他的手稿都一並丟失、不翼而飛了……這是怎麽回事？
他有留下過什麽遺書嗎？
”

　　艾華斯追問道。

　　這是來自馬瑟斯主教的情報。

　　雖然這樣有些不禮貌，但以艾華斯如今在老威廉面前立的“年輕大臣”人設來說，他這樣不客氣的說這種話反而是很合理的。

　　而老監察者努力回憶了好一會，才慢慢答道：“我不太記得了……但我記得他確實什麽都沒有留下。

　　“準確的說，不是他的手稿都不翼而飛。
而是他屋內所有的紙張都消失了。
不管是手稿、報紙還是書信。
不過書倒是都在。

　　“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燒到糊塗了，就把它們都送到壁爐裡燒了，但看了一眼壁爐、並沒有找到不完全燃燒留下的殘骸。
所以我隻能認為是有人先一步闖入現場並把他們偷走了——

　　“因為盜賊不確認有價值的紙稿是哪張，又迫於時間緊張而無法在現場查看。
所以乾脆就把它們都先帶回家仔細調查。
我認為這是很合理的推斷。
”

　　老監察如此說道。

　　一旁的哈伊娜連連點頭。

　　確實如此——如果這事讓她來處理，應該也是給出這個答案。
這毫無疑問是最合理的。

　　可聽到這話，艾華斯眉頭卻是微微一皺。

　　就像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麽一樣，陷入沉思。

　　而一旁的夏洛克則自顧自的追問道：“他是怎麽死的，您還記得嗎？
”

　　“哦，我記得……是的，我還記得。
他在那之前的幾天，就說自己身體不舒服，凍得直哆嗦。
還找年輕人們借了點柴火，用來燒壁爐。
但其實那時還沒事的。
”

　　老監察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是之後的某一天，他突然就倒了。
在那之前，我們都有好幾天沒見他了。

　　“結果某一天，他突然從屋裡衝了出來，倒在了地上。
還好路上有個小夥子，把他扶了回去。
那時他還有意識……他說自己頭昏昏沉沉的，像是發燒了。

　　“他渾身熱的厲害，呼吸都變得困難。
難受到發出囈語……他說要找自己兒子，可誰知道他兒子是誰呢？
”

　　老監察歎了口氣：“村子裡也沒有藥師。
唯一的牧師給他試著幫助了他，但是也沒什麽大用。
於是隻能給了他一劑加了蜂蜜的熱白蘭地。

　　“這件事村裡不少人都知道。
你或許可以問一下牧師的兒子，他可能知道一些更深的細節。
”

　　“用照明術來驅散詛咒不行嗎？
”

　　艾華斯如此追問道。

　　“沒用的。
他的治療很輕松就治好了雅各布，讓他清醒了一段時間，但是沒到晚上就又犯病了……那就說明大概率不是詛咒。

　　“在那之後，他沒熬過幾天就走了。
那位老牧師可是司祭，他要是搞不定就隻能讓主教來了。
”

　　老威廉隻是搖了搖頭，肯定道：“我們最終能用的手段都用過了……雅各布是我們村裡少有的文化人，而且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肯定會想辦法救活他的。
”

　　艾華斯微微眯起眼睛。

　　——終於確定了，問題在哪裡。

　　早在艾華斯的第一次晉升儀式中，他就得知了重要的情報。

　　艾華斯的父母死於詛咒師阿齊茲·本·阿蔔杜勒的咒殺，而阿齊茲執行這件事是服從於老詹姆斯·莫裡亞蒂的命令。

　　艾華斯當時還以為，當時小時候的自己在承受詛咒後、能活下來是因為父親給自己驅散了詛咒，隨後父母引開了鐵鉤魔，來讓艾華斯活了下來……

　　但艾華斯忽略了一件事。

　　或者說，他想當然的認為，詛咒師的目的是為了滅他滿門，所以也給自己施加了詛咒。
或者說，自己身上的詛咒是詛咒師阿齊茲施加的。

　　可是，祖父臨死前的症狀與自己小時候的發燒體驗一模一樣……

　　阿齊茲是不可能詛咒祖父雅各布的。

　　不光是他的水平明顯低於雅各布不少，而且他根本就沒有雅各布的媒介。

　　而且艾華斯當時扮演父親的時候，給“小艾華斯”驅散詛咒、幾乎一瞬間就成功了；可在驅散伊莎貝爾扮演的艾華斯媽媽身上的詛咒時，卻遭受了強烈的抵抗。

　　就仿佛前者根本不在乎被驅散一樣。

　　和當時隻能使用第一能級力量的艾華斯不同，朱裡奧可是司祭！
那他至少是第二能級，也有可能水平更高但是還在磨資歷。

　　那既然艾華斯能做到，難道父親自己就無法驅散嗎？

　　這是最大的破綻。

　　巨人王子沃爾夫拉姆信誓旦旦的說過，艾華斯的祖父是被他咒殺的。

　　根據艾華斯的儀式學老師的話，艾華斯的祖父曾經發明過“傷寒詛咒”。

　　這個詛咒秉承了雅各布的“低調”風格——不暴露出自己是個詛咒，而是把自己偽裝成輕微的傷寒、讓人提不起防備心去主動治療與驅散詛咒。
等到詛咒在體內積蓄了足夠的力量，再讓人在短時間內突然死去。

　　這讓艾華斯一度以為沃爾夫拉姆使用的就是這個詛咒。

　　可如今聽完了祖父的症狀，艾華斯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

　　對不上。
完全對不上——雅各布並不是真得了風寒，而是因為發燒與發熱而被牧師判斷為風寒。
他真正的症狀，和艾華斯是一樣的！

　　而且，如果“傷寒詛咒”是雅各布發明的，那麽他就不可能不懂怎麽解咒——雅各布當時的神智可是清醒的。

　　如果自己中的是傷寒詛咒，那麽作為外國詛咒師的阿齊茲又是從哪學會的這招？
他與高貴之紅可是完全沒有聯系。

　　如果把上述的可能性全部考慮在內、並且假設這些情報都是正確的話，艾華斯竟然得出了一個奇異的答案——

　　——自己的祖父大概率不是詛咒師阿齊茲咒殺的、也不是巨人王子沃爾夫拉姆咒殺的。

　　但是他的死卻被多方所得知。
這直接導緻了艾華斯的父母被詛咒師阿齊茲咒殺、以及整個亞歷山大家族的滅亡。

　　與其說是他作為無鱗之手的創始人，而被高貴之紅清算……倒不如說是懷璧其罪。

　　而如果將這個推論當做邏輯基點，艾華斯就立刻又想到了另一處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在艾華斯第一次進階儀式的導入環節中，曾經提到自己的父親“朱裡奧·亞歷山大”的侄女、也就是艾華斯的堂姐妹麗薩在一月前被人殺害，但監察局並沒能找出兇手。

　　而在那件事發生一月後，朱裡奧收到了一封信。
信中提到朱裡奧“沒有按照他們所說的做”，並威脅接下來要殺死艾華斯。

　　艾華斯隱約記得，自己是先發燒才來的玻璃島。
而不是來了玻璃島才發燒的。

　　隻是當時艾華斯自然而然的忽略了這件事，將其視為詛咒師阿齊茲把他們騙過來的借口。
畢竟鐵鉤魔的傳送距離是有限的，把他們騙過來收取媒介來詛咒也很合理。

　　但是，如果他真能忽略距離與媒介、精準詛咒到艾華斯的話……他又為什麽不直接咒殺艾華斯的爸爸媽媽呢？

　　所以隻有一個可能。

　　那就是這封信與詛咒師阿齊茲根本就沒有關系！

　　也就是說，朱裡奧確實收到了這樣一封信——既然如此，那麽他確實在被某個人勒索了某件事！

　　那麽他來找自己的老師馬瑟斯主教就變得合理了——他並不是希望主教幫他解除詛咒，這種事他隨便找個主教、甚至他自己就能完成了。
他是為了和主教討論那封信的事才來的玻璃島！

　　艾華斯頓時頭皮發麻。

　　因為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麽，巨人王子沃爾夫拉姆當時跟艾華斯說那句話，其實是為了套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