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各聊各的屬於是

　　玻璃島，仲裁廳偏廳。

　　黑色長發的貴族小姐正優雅而從容的端坐於審訊椅上。

　　她的雙手置於身前、纖細修長的十指交叉，被銀白色三角形的光之鐐銬拘束著。
而她的雙腳也並在一起、被同樣的光之三角束縛在一起。

　　之前她身上穿著的那套華麗裙裝顯然不適合這種場合，如今已經被麗姬婭脫去並收了起來。

　　阿萊斯特此刻上半身穿著黑色高領毛衣。
而下半身則隻是露出了裙子裡的褲裝與長靴。

　　她正似笑非笑的看著眼前之人。
那金發男人端坐於審訊桌對面。

　　“克勞利小姐……”

　　大守護者喬治左拳緊握，而右手則抱住左拳。

　　他身前擺著一盞油燈。
燈芯燃燒著燦爛的銀白色火焰，火焰無比穩定。

　　這是用來偵測謊言用的“真實之火”，價格高昂、性質穩定。

　　如果在燈火的籠罩範圍內撒謊，火焰就會抖動；謊言越是違心，火焰就會抖的越厲害。

　　隻有阿萊斯特·克勞利這種身份高貴，不能使用粗暴手段直接攫取證詞的“外國貴族”時，才會使用這種道具進行審訊。

　　他尖銳的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沉聲道：“我可以這樣稱呼你嗎？
”

　　“請便，先生。
你直接叫我阿萊斯特也可以。
”

　　阿萊斯特柔聲回道，態度異常友好。
這也讓大守護者稍微松了口氣。

　　——他其實也不想來的。

　　喬治對女王陛下的態度心知肚明。

　　他知道這個突然出現的“麗姬婭”到底是誰、她是被誰延續的壽命，也知道艾華斯·莫裡亞蒂這個傑出青年將會成為阿瓦隆的國之重臣。
那些老騎士們爭名奪利的樣子醜陋到讓他止不住的皺眉，甚至想要給女王親自任命的不管部大臣找麻煩……

　　在這種情況下，大守護者在此次事件中的個人傾向已然不言而喻。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星銻與鳶尾花兩國認證的間諜身份、又讓阿萊斯特·克勞利的去留變得麻煩了起來。

　　“您不該把那些事跟記者說的。
”

　　大守護者半是警告、半是遺憾：“這樣就沒有回頭路了。
”

　　“聽起來您想要庇護我，大守護者閣下。
”

　　阿萊斯特嘴角微微上揚：“說起來，我還以為你們會把我關到地牢密室中呢。
”

　　“不會，因為我相信伱。
”

　　喬治鏗鏘有力的答道。

　　如此果斷的答覆，讓阿萊斯特一時有些錯愕。

　　“哎呀……我能請問一下，這是為什麽嗎？
”

　　“事實上，克勞利小姐——你最初被列為王室密探，就來自於我的提議。
”

　　大守護者心平氣和的說道。

　　聞言，阿萊斯特都有些訝異的睜大了眼睛：“竟然如此？
”

　　“是的。
因為我能看出，你和高貴之紅不是一路人。
”

　　大守護者輕聲道：“最初是德羅斯特前大臣被逮捕之後的事。
高貴之紅拿了星銻人的錢，想要救援或者滅口德羅斯特、以此來保住他們的情報網。

　　“你當時刺殺德羅斯特的行為，就已經證明了你們不是一路人。
”

　　喬治目光灼灼：“我一直相信，語言可以是謊言、證據也可以偽造，唯有隱藏在行動背後的視角與認知，才能證明一個人的立場。

　　“哪怕你真是星銻人的間諜，也一定與高貴之紅那邊不屬於同一個派系。
星銻人會卡在這個時間點將你的情報賣出來，我認為這反而證明了他們的態度——不管你是誰、來自哪裡，他們都不希望你繼續留在阿瓦隆。
”

　　“……哦，是監察局被襲擊那次吧。
”

　　阿萊斯特回憶了起來。

　　她笑道：“我都快忘了。
”

　　喬治點了點頭：“是，我們當時還一度將你認定為艾華斯的貼身女仆莉莉。
”

　　“倒也不算錯。
”

　　阿萊斯特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的確認識莉莉，而且和她關系很好。
那次事件前後，我將‘艾華斯·莫裡亞蒂’隱藏起來的時候，莉莉就和我在一起。
”

　　大守護者能敏銳的感知到，阿萊斯特所說的都是實話。
他畢竟是第五能級的威權道途超凡者，這種直覺還是有的。

　　但以防萬一，他還是瞥了一眼燈火。
銀白色的火焰無比穩定。

　　……或者說，自從他見到阿萊斯特開始，這位大小姐就從未說過一句謊言。

　　她身上有著一種坦然自若的氣質。
那並非是強裝的鎮定、或是假裝的無辜，而是在非常清楚自己的確沒有做任何錯事的情況下，完全對威權道途偵測謊言的能力無所畏懼的從容氣度。

　　“你最開始出現，應該就是鵜鶘酒吧那次救下艾華斯吧。
”

　　大守護者一邊在本子上寫著，一邊開口問道：“那次也是你嗎？
還是說，你出動了影魔，在高貴之紅的手中救下了艾華斯？
”

　　“事實上，當時影魔就跟在艾華斯身上，藏在他的影子裡。
”

　　阿萊斯特輕笑著，從容道：“隻是因為他坐著輪椅，所以才沒有被人發現——你們可能不知道，坐在‘輪椅’之類有著踏腳闆、尤其是踏腳闆與地面不直接接觸的座椅上時，影子中隱藏的影魔是無法被偵測到的。
”

　　“……這個我們確實不知道。
”

　　大守護者誠懇的點頭，並將這話也記錄下來。
旁邊還標注了一句“超凡知識”。

　　“他殺死那個皮膚青紫的光頭女人時，使用的那種帶有陰影傷害的特殊子彈、就來自於我從影魔身上抽取的力量。
”

　　阿萊斯特知無不言，主動說道：“不過那次事件中，影魔並沒有直接出手。
僅僅隻負責了銷毀部分證據。
”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認識艾華斯·莫裡亞蒂這個人的，克勞利小姐？
”

　　“哎呀，那可就早了……”

　　阿萊斯特擡起頭來，陷入回憶。

　　她思索了片刻，肯定的答道：“三年前吧。
”

　　——這裡指她從自己被那位編劇朋友拉入坑，開始玩《銜尾之環》這個遊戲的時間。

　　如果從她覺醒前世記憶，才開始計算的話。
那的確是三年前。

　　燭火微微抖動了一瞬，大守護者看到了。
但他並沒有直接詢問。

　　他繼續問道：“中學時期啊……那契機呢？
”

　　“一位朋友的推薦。
”阿萊斯特答道。

　　大守護者的筆鋒突然停頓。

　　他擡起頭來，重複道：“朋友？

　　“他是什麽人？
什麽職業？
叫什麽名字？
”

　　“哦，他是一位編劇。
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超凡者。
也不是星銻人。
”

　　阿萊斯特笑道：“他對艾華斯頗為讚譽，於是我就有些好奇。
”

　　“男人？
”

　　大守護者從詞性判斷出了阿萊斯特所說的這位朋友是個男性：“他和你什麽關系？
”

　　“算是同居的舍友吧。
”阿萊斯特輕描淡寫的說道。

　　大守護者輕咳一聲，意識到了什麽：“哦，失禮了……但我還得過問一下，他現在住在哪裡？
”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我想他不在這個世界上。
”

　　阿萊斯特輕聲說道：“他和這件事無關。
畢竟他都沒有真正見過艾華斯，我也並非是因為他的話才喜歡上艾華斯的。
這僅僅隻是一個契機。
”

　　她的言語之中，混雜著真實不虛的哀傷與懷念。

　　“……唔，節哀。
”

　　大守護者垂下了頭，感覺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

　　他隻覺得不斷盤問的自己好像是個壞人。

　　他整理了一下阿萊斯特的證詞。
除了“認識艾華斯的時間”這裡稍微有些隱瞞、但也不多……其他全都是實話。

　　“最後一個問題，阿萊斯特。
”

　　大守護者嚴肅的擡頭問道：“你對阿瓦隆是怎麽看的？
你對阿瓦隆、索菲亞女王、伊莎貝爾公主、艾華斯·莫裡亞蒂與他的親人和朋友們，有任何形式上的惡意，或是未曾被他們知曉又可能危害到他們人身或財產安全的意圖嗎？
”

　　這才是他真正要問的問題。

　　如今女王陷入昏迷，無法給出意見。
而麗姬婭的意思是“你看著辦”。

　　大守護者反覆推敲，才終於敲定了這個最終的問題。

　　他希望給彼此留下些許餘地，至少好好的朋友與合作者不要翻臉成仇人。
所以他才沒有追根究底把每一個問題都問透。

　　因為最重要的，就是這最後一個問題。

　　——我們是不是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