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雙眼澄亮,臉上滿是憧憬,不似往日玩鬧嬉戲,眼中執拗認真時仿佛有火焰即将燎原。
棠甯靜靜看着錢琦月:“那你打算怎麼試?
是偷偷前往西北,還是悄悄混入軍中?
”
錢琦月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棠甯就又道:
“你可知道奉城現在已經戒嚴,為防北陵細作,凡是出入之人皆會嚴查,京城過去的人也不例外,就算你真能蒙混過去勉強留了下來,但你沒有軍銜,頂多當個小兵,兩軍交戰時你沒資格留在營中揮斥方遒,更不可能領兵率将,你隻能當個沖鋒陷陣随時都會斃命的陣前卒。
”
棠甯的聲音雖不尖銳,可每一句話都重重落在錢琦月身上。
“你身手是不錯,放在滿京城的兒郎堆裡也是一等一的,就連齊澄、狄濤他們也不遜色,可是阿月姊姊,打仗不是一個人的事情,更不是一腔熱血就能決定勝敗。
”
“除非真的是天生神将力能伏虎,否則一個人的力量落在千軍萬馬裡連水花都掀不起來。
”
錢琦月眼底的火焰被說的消退了些,瓷白臉上紅唇緊咬。
棠甯看着她:“打仗憑的不是一腔孤勇,不是你會些功夫就能決定勝敗,你說你想要去西北建功立業,想入軍中殺敵陣前,那你懂行軍布陣嗎?
懂調兵之事嗎?
你可知道兩軍交戰計為先,你懂多少兵法軍書?
”
“阿甯......”
錢琦月嘴唇咬的起了痕。
棠甯卻沒像是以往插科打诨就讓它過去,反而定定看着錢琦月的眼睛沉聲說道:
“錢琦月,打仗不是兒戲,也不是你可以随意過家家的事情。
”
“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稍有錯漏便是滿盤皆輸,你若隻是小兵也就罷了,有勇就已足夠,死你一個人也礙不着别人,可是若為将帥,稍有不慎葬送的就是千千萬萬将士的性命,還有你身後那無數得你庇佑百姓的生死。
”
“你覺得你能扛得起這份責任嗎?
”
“僅憑匹夫之勇,你能拼得過千軍萬馬,能敵得過沙場血戮,還是你口中的建功立業,隻是想要成為他人手中小卒,做那骁勇之兵為人驅使?
”
錢琦月如同被一潑冷水澆下,臉上透着蒼白,被棠甯接連的質問說的死死攥着拳頭,手心裡那枚棋子幾乎要陷進肉裡。
棠甯的話不可謂不紮心,更是犀利的如同利刃,将她之前所有的驕傲撕碎的幹幹淨淨。
她張嘴想要辯駁,想說她不是這麼想得,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句都說不出來,她死死咬着嘴唇,剛才說要從軍的銳氣被折了大半,那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好像被棠甯的那些話壓彎了下來。
棠甯看着錢琦月的模樣說道:“隻是幾句實話,阿月姊姊就受不住了嗎?
”
月見看着坐在皇後娘娘對面的小姑娘說道:“錢娘子,你未曾見過戰場殘酷,不曾目睹屍山遍野,上一刻還跟你言笑晏晏之人,說不定下一刻就會死在眼前,眼見着勝利在望,也能頃刻間兵敗山倒。
”
“兩軍交戰不論最後輸赢,你腳下都是踩着袍澤屍骨,你手中都是染着鮮血性命。
”
“你護着的是你身後百姓親人,可你所殺的又怎知不是良善之輩,家中也有妻兒老小,一戰可死千萬人,那裡面有敵軍,有袍澤,有百姓,更會有無辜之人,可戰場之上容不得你退縮。
”
“奴婢當年第一次上戰場後,噩夢了整整三個月,那段時間隻要一閉眼夢裡就全是鮮血死屍,慘叫哀嚎。
”
棠甯等着月見說完之後,才對着錢琦月說道:“月見自小殺伐,尚且會因為那些血腥噩夢連連,更何況是心腸更軟又金尊玉貴養大的你。
”
“阿月姊姊,你若隻是不願成婚,我可以替你跟錢伯父他們分說,婚事延後也好,取消也罷,隻要你開心我都可以幫你,錢伯父他們疼你,錢家三位兄長更是待你如珠如寶,就算你真不願意出嫁長居後宅,他們也定會照拂你讓你平安喜樂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