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修被問得無言以對,他是從沒有過多留意過這個隔房庶出的妹妹,也的确未曾關心過她過往,可是他依舊不解。
若是因忽視怨怼,宋覃已經流放,宋家再無将來,她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宋瑾修看着她:“我知道府中往日待你不好,三叔也對你也少有慈愛,可他到底是你父親......”
“可我從來就不想要這個父親的。
”
或許是頭一次跟人說這些話,宋茹眼神有些複雜。
她仰着頭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兄長,看着他滿是不解的模樣,突然有些明白阿姊為什麼這麼讨厭他。
他太過自以為是。
也從來不曾設身處地的去替别人想過。
宋茹臉上帶上了幾分嘲諷:“阿兄,你是宋家嫡長子,是祖母疼愛的長孫,你是在所有人期盼之下來到這世上的,可是我不是,我從小聽的最多的,就是父親對我的怨怼謾罵。
”
“他嫌我上不得台面,嫌我無才無貌,嫌我跟我那個低賤的娘親一樣,毀了他仕途,成了他污點,嫌當初我娘都死了,為什麼我卻活下來。
”
“可是我做錯了什麼?
我阿娘又做錯了什麼?
”
小姑娘瘦瘦弱弱,言語極輕,可每一句,都直刺人心。
“我阿娘家中遭難,為了活命不得不去煙柳巷賣唱,但她是個清倌,她跟那裡的女子是不一樣的。
”
“她攢了銀錢,隻想将來贖身離開京城,能夠做個小本生意,嫁一個不介意她過往的郎君,清清白白的當人家的正頭娘子,可是她卻遇到了宋覃。
”
“明明是宋覃強占了我阿娘,是他醉酒行了糊塗事被人當場撞破,他為保官聲堵人口舌強行納了我阿娘過府。
”
“我阿娘被宋家政敵當了筏子,他就拿着我阿娘快要病死的爹爹逼着身懷有孕的阿娘跟他四處作戲,将他所行禽獸之事,變成了被歡場妓子勾引的一場風流。
”
“我阿娘惡名滿身,死後隻得一卷草席,可是他呢,依舊是國公府的三爺,過着他金尊玉貴的生活,他憑什麼好好活着?
”
宋茹向來是膽小怯弱的,她不敢說話,不敢頂撞,甚至不敢正眼看人,她像極了躲在暗處的老鼠,拼命的将自己藏起來,才能活下去。
可或許是阿姊給了她勇氣,也或許是她不想再忍讓下去了。
宋茹這一刻說起那些事情時格外的平靜:“我幼時一直不明白,明明都是宋家的孩子,宋覃為什麼從來都不肯多看我一眼,直到我滿心濡慕,想跟宋鸢之一樣叫他一聲爹爹,他卻是一巴掌甩在我臉上,指着才剛五歲的我說,我這種賤種不配叫他爹爹時,我才知道我跟宋家所有人都不一樣。
”
“那之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聽不清東西,為此沖撞了難得生了慈愛之心的老夫人,他又讓人打了我一頓,隻說宋家沒有我這種上不得台面的賤人,說我跟我娘一樣下賤,然後我又躺了三個月。
”
她看着宋瑾修逐漸蒼白的臉,輕笑了聲,小臉乖巧極了,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跟宋覃半點都不像。
“小時候我不懂事,一遍一遍的挨打,後來我學乖了,挨打的時候就少了,我隻是餓一餓肚子,冷的時候偷偷去廚房靠着竈頭的餘溫取暖,我隻是生病自己扛過去,然後跟打不死的臭蟲一樣,拼命的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