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安定下面那些人的心,他才不得不稍稍裝的斯文些,可雖以君子之行教導我父親,心裡卻期盼他能成為無往不利的猛獸,故而給他取名上焉。
”
上焉者,古語謂聖人,亦指萬人之上。
棠甯還記得蕭厭之前說過他父親的事情,說他父親極得曾祖父喜愛,甚至越過他祖父早早就被定為承繼之人,盡得人心,也因此與他祖父生出嫌隙逐漸被他所忌,以至于後來身死。
如今聽蕭厭的話,她越發明白他父親為何會走到那一步。
上焉......
這般毫不掩飾看重,甚至希望的名字,若與之相配之人再驚才絕豔,怎會不引人嫉妒?
蕭厭說起過往的事情,渾身都彌漫着柔和。
“我父親年幼時幾乎沒有閑暇之時,早早就接觸族中之事,太奶奶最是心疼他,總是變着花樣的帶他玩耍,可是父親性子早熟,又知道自己身負重擔,年紀輕輕便格外老成,太奶奶總說是曾祖父教壞了他,還為了父親揪過曾祖父的耳朵。
”
“我出生之後,太奶奶就極為溺愛我,像是要将父親曾經沒有過的孩提之時全部都補償給我一樣,哪怕父親約束着我,我十歲之前也一直都是撒了瘋的恣意,從未曾有過任何不如意。
”
他繼承了父親的聰慧,卻沒承繼父親身上的律己和古闆,加上獨一無二的尊貴,那些年說他是宮中的霸王也不為過。
他恣意快活了過了十二年,直到......
蕭厭神色頓了頓,眼底陰霾生起時,垂着眼簾低聲道:“陪我做紙鸢吧,萬一太奶奶醒來時還記得。
”
棠甯有些遲疑:“可是我不會做。
”
“我會,我教你。
”
蕭厭帶着棠甯去了莊子旁邊的竹林,砍了幾節竹子回來,又讓人送了紙張過來。
棠甯跟在一旁看着他手腳利落拿着曾經殺人的軟劍幾下削出竹骨,弄出細細的竹絲,待弄好了紙鸢的形狀。
她才照着蕭厭說的,有些笨拙拿着紙張糊在繃好的竹骨上。
“畫技如何?
”蕭厭扭頭。
棠甯眨眨眼:“應該......還可以吧......”
“那一人一隻?
”
棠甯點點頭後,蕭厭便取了筆墨過來,二人明明未曾商量,落筆勾勒完後,卻是一隻老虎,一隻蝴蝶。
等着色好,徹底完工,棠甯瞧着蕭厭手中甩着尾巴活靈活現的大老虎,噗哧笑出聲。
“哪有紅色的老虎?
”
她舉着自己手裡的花蝴蝶:“我的好看。
”
蕭厭抿唇輕笑:“對,你的好看。
”
外間天色已有些昏暗,屋裡點燈時,外間绫音過來,說是老太太醒了。
棠甯忙催促着蕭厭拿着做好的紙鸢過去,誰知睡醒的老太太卻全然不記得之前的事情,滿是茫然地望着拿着蝴蝶紙鸢的蕭厭。
“你是誰?
”
看着站在床前的蕭厭,哪怕明知道床上的老人是病了,可這一瞬間鋪天蓋地的難過還是将棠甯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棠甯抱着懷裡的老虎紙鸢,拉着蕭厭上前,朝着床上的老人露出個大大的笑來。
“太奶奶,他是元晟,我是棠甯,我們陪您放紙鸢來啦!
”
“元晟......”
老太太歪着頭,片刻目光就落在棠甯懷裡,拍着手高興:“紙鸢,放紙鸢!
”
蕭厭感覺着拉着他那隻小手上源源不斷熾熱的溫度,心裡那一瞬間的冰涼似被風吹散,眉眼松軟下來。
“好,放紙鸢。
”他反手握着棠甯:“我們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