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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贅婿》第1095章 第一〇三八章 歡聚須無定 回首竟驀

贅婿 憤怒的香蕉 5675 2024-05-02 15:43

  第1095章 第一〇三八章 歡聚須無定 回首竟驀然(中)

  乍然驚起的喧囂之中,衝進客棧的衙役一共四人,有人持水火棍、有人持刀、有人拖著鐵鏈,眼見陸文柯等人起身,已經伸手指向眾人,大聲呼喝著走了過來,煞氣頗大。

  “誰都不許動!
誰動便與歹徒同罪!

  “我乃洪州陸家陸文柯,他所犯何罪?
”雖然衙役措辭嚴厲,但陸文柯等人還是朝這邊迎了上來。
範恆、陳俊生等人也各報名頭,作為士人群體,他們在原則上並不怕這些衙役,若是一般的事態,誰都得給他們幾分面子。

  “他是重犯!
你們讓開——”

  雙方接觸的片刻間,為首的衙役推開了陸文柯,後方有衙役高喊:“你們也想被抓!

  範恆的手掌拍在桌子上:“還有沒有王法了?

  陳俊生道:“你總得說出個理由來。

  鬧哄哄的一片,渾身是血的王江倒在地上,寧忌迅速地檢查著他身上的傷勢。
王江是賣藝的綠林人,練過幾十年粗糙的硬氣功,並沒有太多打架的本事,但抗打的能力遠在一般人之上。
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渾身上下遭到的毆打足有幾十上百處,雖然大部分都隻是簡單的皮肉傷,但頭上的傷勢、內裡筋骨的傷勢很可能帶來大的麻煩,隻是一時間很難檢查清楚了。

  這樣多的傷,不會是在打架鬥毆中出現的。

  稍稍檢查,寧忌已經迅速地做出了判斷。
王江雖然說是跑江湖的綠林人,但本身武藝不高、膽量不大,這些衙役抓他,他不會逃跑,眼下這等狀況,很顯然是在被抓之後已經經過了長時間的毆打後方才奮起反抗,跑到客棧來搬救兵。

  雖然倒在了地上,這一刻的王江念念不忘的仍舊是女兒的事情,他伸手抓向近處陸文柯的褲腿:“陸公子,救、救秀娘……秀娘被……被他們……”

  他口中說著這樣的話,那邊過來的衙役也到了近處,朝著王江的腦袋便是狠狠的一腳踢過來。
此時四下都顯得混亂,寧忌順手推了推旁邊的一張長凳,隻聽砰的一聲,那原木製成的長凳被踢得飛了起來,衙役一聲慘叫,抱著小腿蹦跳不止,口中歇斯底裡的大罵:“我操——”

  客棧大堂不是八仙桌就是長凳子,這衙役猛地一腳踢到凳子,旁人也看不出具體發生的事情。
幾名書生在喊:“有話好好說——”後方的衙役已經衝了過來,有人掀開桌子:“你們要庇護兇徒!
”範恆等人道:“此人與我等同行,絕非兇徒,我們不跑。

  王江口中吐出血沫,哭喊道:“秀娘被他們抓了……陸公子,要救她,不能被他們、被他們……啊——”他說到這裡,嚎啕起來。

  寧忌從他身邊站起來,在混亂的情況裡走向之前打牌的方桌,拿了一隻碗,倒出熱水,化開一顆藥丸,準備先給王江做緊急處理。
他年紀不大,面容也善良,捕快、書生乃至於王江此時竟都沒在意他。

  此時陸文柯已經在跟幾名捕快質問:“你們還抓了他的女兒?
她所犯何罪?

  衙役急匆匆的過來要踢王江,本是為了打斷他的說話,此時已經將王秀娘被抓的事情說出來,當下便也道:“這對父女與前日在城外窺探軍機之人很像,前方在打仗,你們敢包庇他?
還是說你們統統是同犯?

  “他們的捕頭抓了秀娘,他們捕頭抓了秀娘……就在北邊的院子,你們快去啊——”

  王江在地上喊。
他這樣一說,眾人便也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端倪,有人看看陸文柯,陸文柯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白一陣,捕快罵道:“你還敢含血噴人!

  寧忌拿了藥丸迅速地回到王江身前:“王叔,先喝了這些。
”王江此時卻隻惦記女兒,掙紮著揪住寧忌的衣服:“救秀娘……”卻不肯喝藥。
寧忌皺了皺眉,道:“好,救秀娘姐,你喝下它,我們一起去救。

  他的目光此時已經完全的陰沉下來,內心之中當然有稍許糾結:到底是出手殺人,還是先緩一緩。
王江這邊暫時固然可以吊一口命,秀娘姐那邊或許才是真正要緊的地方,或許壞事已經發生了,要不要拚著暴露的風險,奪這一點時間。
另外,是不是腐儒五人組這些人就能把事情擺平……

  聽得寧忌安靜的聲音,王江這才嘴唇顫抖地開始喝藥。
幾名捕快與書生們對罵了幾句,做出要用強的架勢來,但由於事情已經曝光,終究沒有就動手,因為不論如何,王江與這些書生終究還是要往衙門走一趟的,如此混亂的場面中,幾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在死線之上來回了好幾遍。

  “你們將他女兒抓去了哪裡?
”陸文柯紅著眼睛吼道,“是不是在衙門,你們這樣還有沒有人性!

  “反正要去衙門,現在就走吧!

  地上的王江便搖頭:“不在衙門、不在衙門,在北邊……”

  “你們這是私設公堂!

  眾人的說話聲中,寧忌看著王江喝完了藥,便要做出決定來。
也在此時,門外又有響動,有人在喊:“夫人,在這邊!
”隨後便有浩浩蕩蕩的車隊過來,十餘名青壯自門外衝進來,也有一名女子的身影,陰沉著臉,飛快地進了客棧的大門。

  眼看著這樣的陣仗,幾名衙役一時間竟露出了畏縮的神色。
那被青壯拱衛著的女人穿一身白衣,樣貌乍看起來還可以,隻是身材已稍稍有些發胖,隻見她提著裙子走進來,掃視一眼,看定了先前發號施令的那衙役:“小盧我問你,徐東他人在哪裡?

  那名叫小盧的衙役皺了皺眉:“徐捕頭他現在……當然是在衙門聽差,不過我……”

  他話還沒說完,那白衣婦女抓起身邊桌子上一隻茶杯便砸了過去,杯子沒砸中,卻也將人嚇了一跳:“不在衙門!
不在衙門!
姓盧的你別給我打馬虎眼!
別讓我記恨你!
我聽說你們抓了個女人,去哪裡了!

  這女人嗓門頗大,那姓盧的衙役還在猶豫,這邊範恆已經跳了起來:“我們知道!
我們知道!
”他指向王江,“被抓的就是他的女兒,這位……這位夫人,他知道地方!

  這幫衙役自然是壞人,原本以為一時間難以對抗,誰知道又來了一批跟衙役作對,還明顯有著巨大勢力的好人,王江如同看到了希望一般,扶著桌子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也道:“我知道……是北邊、北邊的一個院子,我……我、我,能帶路。

  白衣婦女看王江一眼,目光兇戾地揮了揮手:“去個人扶他,讓他指路!

  王江便踉蹌地往外走,寧忌在一邊攙住他,口中道:“要拿個擔架!
拆個門闆啊!
”但這片刻間無人理會他,甚至於心急如焚的王江此時都沒有停下腳步。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從客棧出來,沿著縣城裡的道路一路前行。
王江腳下的步伐踉蹌,蹭得寧忌的身上都是血,他戰場上見慣了這些倒也沒什麽所謂,隻是擔心先前的藥物又要透支這中年賣藝人的生命力。

  過得一陣,眾人的步伐抵達了縣城北邊的一處小院。
這看來便是王江逃出來的地方,門口甚至還有一名衙役在放風,眼見著這隊人馬過來,開門便朝院子裡跑。
那白衣女子道:“給我圍起來,見人就打!
讓徐東給我滾出來!
動手!

  她的號令發得散碎而無章法,但身邊的手下已經行動起來,有人轟然破門,有人護著這婦女首先朝院子裡進去,也有人往後門方向堵人。
這邊四名衙役頗為為難,在後方喊著:“嫂夫人不能啊……”跟隨進去。

  寧忌攙著王江進了那院子時,前前後後已經有人開始砸房子、打人,一個大嗓門從院落裡的側屋傳出來:“誰敢!

  白衣婦女喊道:“我敢!
徐東你敢背著我玩女人!

  “什麽玩女人,你哪隻眼睛看到了!

  從側屋裡出來的是一名身材魁梧樣貌兇悍的男人,他從那裡走出來,掃視四周,吼道:“都給我停手!
”但沒人停手,白衣婦女衝上去一巴掌打在他頭上:“徐東你該死!

  “說了沒有!
”這捕頭徐東的聲音雄壯威嚴,那女人又是一巴掌,打歪了他的帽子。

  “那是人犯!
”徐東吼道。
女人又是一巴掌。

  “誰都不許亂來,我說了!

  婦女跳起來又是一巴掌。

  “這是她勾引我的!

  婦女接著又是一巴掌。
那徐東一巴掌一巴掌的挨著,卻也並不反抗,隻是大吼,周圍已經哐哐哐哐的打砸成一片。
王江掙紮著往前,幾名書生也看著這荒謬的一幕,想要上前,卻被攔住了。
寧忌已經放開王江,朝著前方過去,一名青壯男子伸手要攔他,他身形一矮,轉眼間已經走到內院,朝徐東身後的房間跑過去。

  徐東還在大吼,那婦女一邊打人,一邊打一邊用聽不懂的方言謾罵、指責,然後拉著徐東的耳朵往房間裡走,口中可能是說了關於“狐媚子”的什麽話,徐東仍然重複:“她勾引我的!

  女人拖著這徐捕頭進了房間,此時寧忌已經跟進來了,那婦女似乎想要將“狐媚子”打一頓,但看見房間裡的景象,皺著眉頭還是停了下來。
寧忌便從兩人身邊過去,此時的房間裡充斥著血腥氣和臭氣,王秀娘蜷縮在房間的角落裡,身上不僅有血,還有便溺之物的痕跡。

  寧忌蹲下來,看她衣衫破損到隻剩下一半,眼角、嘴角、臉頰都被打腫了,臉上有糞便的痕跡。
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廝打的那對夫妻,戾氣就快壓不住,那王秀娘似乎感覺到動靜,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辨認著眼前的人。

  “秀娘姐。
”寧忌握住她的手。

  “陸……小龍啊。
”王秀娘虛弱地說了一聲,然後笑了笑,“沒事……姐、姐很機智,沒有……沒有被他……得逞……”

  “你怎麽……”寧忌皺著眉頭,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別摸我的手……臭……”女人將手盡力拿出來,將上頭臭臭的東西,抹在自己身上,虛弱的笑。

  寧忌艱難地沉默了一瞬,然後咬著牙笑起來:“沒事就好……陸大哥他……擔心你,我帶你見他。

  他將王秀娘從地上抱起來,朝著門外走去,這個時候他全然沒將正在廝打的夫妻看在眼裡,心中已經做好了誰在這個時候動手攔就當場剮了他的想法,就那樣走了過去。

  這對夫妻也愣了愣,徐東大吼:“她是要犯!
我是在審她!

  婦女跳起來打他的頭:“審她!
審她!

  “我不跟你說,你個潑婦!

  婦人踢他屁股,又打他的頭:“潑婦——”

  “你就是潑婦!
”兩人走出房間,徐東又吼:“不許砸了!

  這邊寧忌將王秀娘抱了出來,到了王江身邊,王江跪在女兒身邊哭,範恆等人義憤填膺:“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通山縣沒有王法了!

  “這等事情,你們要給一個交代!

  那徐東仍在吼:“今天誰跟我徐東過不去,我記住你們!
”隨後看到了這邊的王江等人,他伸出手指,指著眾人,走向這邊:“原來是你們啊!
”他此時頭髮被打得淩亂,婦女在後方繼續打,又揪他的耳朵,他的面目猙獰,盯著王江,隨後又盯陸文柯、範恆等人。

  “我記住你們!

  婦人一巴掌打在他的後腦上,他一字一頓地說著,然後分開兩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向這邊,雙目赤紅,口中都是唾沫。

  “我!
記!
住!
你!
們!
了!

  “這邊還有王法嗎?
我等必去縣衙告你!
”範恆吼道。

  那婦人哭喊,大罵,然後揪著丈夫徐東的耳朵,大喊道:“把這些人給我趕出去啊——”這話卻是向著王江父女、範恆、寧忌等人喊的。

  她帶來的一幫青壯中便分出人來,開始勸說和推搡眾人離開,院子裡婦人繼續毆打丈夫,又嫌這些外人走得太慢,拎著丈夫的耳朵歇斯底裡的大喊道:“滾蛋!
滾蛋!
讓這些東西快滾啊——”

  朝這邊過來的青壯終於多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寧忌的袖間有手術刀的鋒芒滑出,但看看範恆、陸文柯與其他人,終於還是將小刀收了起來,隨著眾人自這處院子裡出去了。

  ……

  眾人都沒吃午飯,回到客棧當中,寧忌給王江父女做了傷勢包紮的處理,範恆等人則去到衙門那邊打探情況,準備告狀,討回一個公道。

  包紮完畢後,傷情複雜也不知道會不會出大事的王江已經昏睡過去。
王秀娘受到的是各種皮外傷,身體倒沒有大礙,但精神不振,說要在房間裡休息,不願意見人。

  她正值青春洋溢的年紀,這兩個月時間與陸文柯之間有了感情的牽扯,女為悅己者容,平素的打扮便更顯得漂亮起來。
誰知道這次出去賣藝,便被那捕頭盯上了,料定這等賣藝之人沒什麽跟腳,便抓了想要用強,王秀娘在緊急之時將屎尿抹在自己身上,雖被那惱羞成怒的徐捕頭打得夠嗆,卻保住了貞潔。
但這件事情過後,陸文柯又會是怎樣的想法,卻是難說得緊了。

  寧忌暫時還想不到這些事情,他覺得王秀娘非常勇敢,反倒是陸文柯,回來之後有些陰晴不定。
但這也不是眼下的要緊事。

  包紮好父女倆不久,範恆、陳俊生從外頭回來了,眾人坐在房間裡交換情報,目光與言語俱都顯得複雜。

  “……這徐東說是本地衙門的總捕,倒也算不得什麽大人物,能治他的人還是有許多。
但問題在於他那妻子李小箐,這女人是李若缺的女兒,李彥鋒的妹妹,當年嫁給徐東之時,李家尚算不得大戶,可如今……尤其是金兵兵禍過去之後,李家在此地,那就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了……”

  “……我們使了些錢,願意開口的都是告訴我們,這官司不能打。
徐東與李小箐如何,那都是他們的家事,可若咱們非要為這事告那徐東……衙門恐怕進不去,有人甚至說,要走都難。

  “……那莫非便不告了?

  “……那就去告啊。

  眾人的話語說到這裡,此時俱都為難,如此商議了一陣,有人道:“看陸兄的意思?

  陸文柯雙手握拳,目光通紅:“我能有什麽意思。

  眾人見他這等狀況,便也難以多說了。

  下午過半,庭院之中秋風吹起來,天開始轉陰,之後客棧的主人過來傳訊,道有大人物來了,要與他們見面。

  眾人去到客棧大堂,出現在那裡的是一名穿著長衫的中年人,看來像是讀書人,身上又帶著幾分江湖氣,臉上有刀疤的豁口。
他與眾人通傳姓名:“我是李家的管事,姓吳,口天吳。

  “吳管事可是來解決今日的事情的?
”範恆道。

  “算是。
”那吳管事點了點頭,然後伸手示意眾人坐下,自己在桌子前首先落座了,身邊的下人便過來倒了一杯茶水。

  “諸位都是讀書人罷。
”那吳管事自顧自地開了口,“讀書人好,我聽說讀書人懂事,會辦事。
今日我家小姐與徐總捕的事情,原本也是可以好好解決的,但是聽說,當中有人,出言不遜。

  “……出言不遜?
”範恆、陳俊生等人蹙起眉頭,陸文柯目光又漲紅了。
寧忌坐在一邊看著。

  “今日發生的事情,是李家的家事,至於那對父女,他們有通敵的嫌疑,有人告他們……當然如今這件事,可以過去了,但是你們今天在那邊亂喊,就不太講究……我聽說,你們又跑到衙門那邊去送錢,說官司要打到底,要不依不饒,這件事情傳到我家小姐耳朵裡了……”

  “我家小姐才遇上這樣的糟心事,正心煩呢,你們就也在這裡添亂。
還讀書人,不懂做事。
”他頓了頓,喝一口茶:“所以我家小姐說,這些人啊,就不要待在通山了,免得搞出什麽事情來……所以你們,現在就走,天黑前,就得走。

  “唉。
”伸手入懷,掏出幾錠銀子放在了桌子上,那吳管事歎了一口氣:“你說,這算是,什麽事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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