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夕昏迷了兩天才蘇醒過來。睜開眼便看到雪白的牆壁,嗅到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這裡應該是醫院。
她意識有些模糊,緩了好一會才適應窗外刺眼的日光。
今天陪在白念夕身邊的人是簡清檸。
她見白念夕終於醒過來了,高興得差點哭出聲。
「念夕啊念夕,你終於醒過來了,太好了……」
簡清檸擦著眼角的淚珠,試著攙扶白念夕坐起身,問她要不要喝水。
白念夕坐起來,便覺得肚子悶悶的疼,手便覆蓋在了肚子上。
她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沒有了。
她的心口倏然一空。
忽然想起來,自己昏迷之前腹痛如絞,而睡褲上都是大片的血。
那血好像扼住她咽喉的大手,讓她無法呼吸。
有暈血症的她,當時就昏過去了。
簡清檸端著一杯水過來,就被白念夕拽住了手,大聲追問她。
「我的孩子呢,孩子呢……」
簡清檸差點打翻手裡的水杯,急忙放下水杯,握住白念夕的手。
「念夕,你聽我說,你先冷靜下來地聽我說。」
簡清檸很擔心白念夕會控制不住情緒,掙紮了好一會也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
「你醒了,我應該喊醫生過來給你看看。」說著,她就按了護士鈴。
醫生和護士趕過來,便給白念夕做檢查。
一套檢查忙碌下來,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了。
她問魏大夫,問護士,她的孩子呢,可誰都不說話。
大家都不忍心告訴她。
最後還是葉涼舟走進來,對她說了實話。
「孩子已經沒了。」
轟的一聲。
白念夕隻覺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都軟綿綿地癱在床上。
她目光獃滯地看著眼前的空氣,腦子裡不住盤旋著葉涼舟說的那句話。
孩子已經沒了,孩子已經沒了,孩子已經沒了……
簡清檸氣得直握拳頭,狠狠瞪著葉涼舟,低聲質問他,「為什麼告訴她。」
「她早晚都會知道。」
「那也不能現在刺激她,她現在身體很虛弱。」
「早晚都要知道。」這是葉涼舟的想法。
他覺得,白念夕應該會承受住。
孩子沒了。
他和她一樣痛心,甚至比她更難受。
「念夕。」
葉涼舟走到白念夕床邊,握住她冰冷的小手。
「別擔心,我們還年輕。」
葉涼舟低啞的聲音,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溫柔。
白念夕反應了好一會,慢慢抽回自己的手,轉個身背對一派平靜的葉涼舟。
葉涼舟也是痛苦了兩天,這才將將平靜下來。
孩子沒了而已,雖然痛心,但那已成事實。
總不能沉浸在痛苦中一直無法自保。
就算是個終生遺憾,也不能一直自怨自艾,一直活在悔恨中。
這是葉涼舟的想法。
但剛剛知道真相,沉浸在無邊痛苦中的白念夕可不這樣想。
她閉上眼睛,出奇的平靜,眼中也沒有淚水。
甚至都沒覺得心臟有多疼。
彷彿整個人都是麻木的。
葉涼舟陪了她好一會,直到門外護士喚葉涼舟,說葉老爺子那頭有個檢查,需要他簽字,他這才起身出門了。
簡清檸撲到白念夕身邊。
她知道白念夕沒睡,拉著她的手,說了很多很多安慰的話,可白念夕沒有一丁點反應。
高妍知道白念夕小產,也來醫院探望。
即便安慰白念夕還年輕,孩子還會再有,可白念夕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念夕,我們都知道,你很難過,但是難過也要繼續生活下去。」
「醫生也說了,孩子很可能是因為先天不足,才會導緻的流產。」
「你也不希望,讓一條不健全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吧?那不是愛他。」高妍道。
白念夕慢慢睜開眼睛,平躺在床上,看著潔白的天花闆。
她空洞獃滯的目光,讓人一陣心疼。
「念夕,大家都很難受,葉總也很難過,這幾天他都沒有休息,一直陪在你的病房外。」高妍道。
「是啊念夕,你家老公真的很難過,一直一言不發,你看他的臉,還受了傷,和顧寒塵又打起來了。」簡清檸說。
白念夕忽然嗤笑一聲。
她沒看到葉涼舟難過時的樣子,隻看到他剛剛無比平靜,彷彿毫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他不會難過的。」白念夕低低開口,「他一直以為,孩子不是他的。」
「孩子掉了,他應該覺得鬆口氣,他不喜歡這個孩子。」
「怎麼可能!他早就知道孩子是他的了呀!前段時間你在醫院療養的時候,葉總就帶走了盛華酒店的前台林思雅,已經調查出來,八月十九號在他房間出現的人就是你。」高妍道。
白念夕的眉心倏然一皺。
那個時候……
他竟然就知道了!
那一次她住院保胎,白纖纖往她藥液裡投放墮胎藥,她告發白纖纖,還是葉涼舟將白纖纖從警察局裡保出來。
她一直都以為,葉涼舟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所以他才能雲淡風輕地面對這件事。
才能毫不懷疑地相信白纖纖,並將白纖纖從警察局裡撈出來。
原來……
他那個時候就知道了。
面對差一點害死他孩子的女人,他居然還能選擇毫無條件的相信。
他就這麼不重視這個孩子?
白念夕麻木的心口,忽然傳來一股尖銳的刺痛。
發燙的眼角,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簡清檸和高妍看到白念夕哭了,都嚇壞了,不住告訴她,小月子也不能哭,不然傷眼睛。
白念夕哭了好一陣,才疲憊地漸漸睡去。
從那天開始,她再沒說一句話,也再沒掉一滴眼淚。
醒來後,她就會拿出圖紙畫設計圖。
因為她要還葉涼舟錢。
帶走俊熙的五千萬,是葉涼舟墊付的,她說過會還。
還有葉涼舟說,不到契約期滿離婚,她需要支付八千萬的違約金。
這筆錢她也要賺出來。
雖然明知道,她根本賺不到那麼多錢,可依舊在拚命畫設計圖稿。
或許現在畫設計圖,成了她唯一的寄託。
住院的十來天,她不跟任何人說話,畫了厚厚一沓設計圖。
就連簡清檸來了,她也是一副看陌生人的樣子,這讓簡清檸很心痛。
她不止一次找過葉涼舟,可葉涼舟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白念夕不肯開口,誰都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就連心理科的孫醫生過來,她也不肯配合治療,孫醫生也沒辦法,隻能說。
「創傷後的應激反應,有一點就是不說話!暫時不要打擾她,讓她慢慢自我調節,我再開點葯,相信很快就會好起來。」
當天晚上,白念夕吃了孫大夫的葯,做了一個很快樂的夢。
她夢見自己變成一個被父母疼愛的幸福小公主。
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爸爸。
雖然看不清楚爸爸的臉,卻在擡頭時,看清楚了媽媽的臉。
白念夕當時嚇了一跳。
怎麼會是陳淑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