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可以講出來嗎?我和小康小哥說不定也能給姐姐分憂!」蕭韶光眼睛亮閃閃地湊上來,小身子依偎著趙容朗的腿。
蕭韶光素來比趙榮康更加親近人,特別是撒嬌的時候,總是叫人心軟軟的。
此刻,趙容朗也有此感,他心裡一暖,忍不住揉了揉蕭韶光的小腦袋,輕輕笑了笑:「阿蕊的確是遇到了一些煩心事,但是,這些跟你們小孩子沒關係的。」
「你們也不擔心,就好好的讀書習字即可。其他事情,我們這些大人都會好好解決的。」
說著,他緩緩走到了書案後坐下,翻看著桌上鋪開的紙張上的大字。
聞言,兩人面面相覷,趙榮康眯了眯眼,當即問道:「是不是跟阿宛姐有關?」
「是啊。自從阿宛姐姐進了宮後,阿蕊姐姐就一直悶悶不樂的。」蕭韶光說到這,也是滿臉愁緒。
趙容朗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兩個小孩子竟然這般迅速地猜出了其中的關竅,沉默了片刻,他也不欲對兩個孩子撒謊,頷首應道:「是的。也有這部分的原因。」
「那阿宛姐姐什麼時候能夠回來?」蕭韶光一臉天真地問道。
趙容朗輕嘆一聲,揉了揉隱隱作疼的太陽穴:「這個……自是很快。」
「很快是多快啊?」蕭韶光執著地盤根問底。
趙容朗:「……」
「具體的時間還不好說,但你們放心,阿宛聰明過人,又素來幸運,想來過不了太久,就會平安歸來的。」
哪怕心中很是著急擔憂,但趙容朗並不想把這種情緒傾瀉給兩個孩童。
隻是,他素來不擅長說謊,故而說起謊話來也就那麼圓滑。
趙榮康皺了皺眉,總覺得二哥的話有些怪怪的,他歪了歪頭,「二哥,就沒有什麼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趙容朗笑了笑,「好了,你們兩個。知道你們是擔心阿宛了!但是,我還是那句話,這些大事,用不著你們孩子擔心。你們最要緊的是讀書!」
「特別是小康,你可別忘答應了爹娘什麼。」
說著,他也看向蕭韶光,聲音柔和了下來,「小光你也是,安心看書即可。莫要讓你大哥操心,可好?」
兩人囁嚅著唇,想說些什麼,但兩人見趙容朗語氣堅定,也不好在反駁,隻能乖乖垂下了頭。
「二哥,那我們……」趙榮康欲言又止。
趙容朗會意,溫和一笑:「今天已晚,你們明日再好好溫習。現在先去用飯吧,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蕭韶光如蒙大赦,喜滋滋地要出去,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趙榮康認真道:「二哥,飯後我們一定會認真讀書的!」
蕭韶光也連連點頭:「對對對,我們一定會補上今天落下的功課的!」
趙容朗被兩人逗笑了,揮了揮手:「去吧,別餓著。」
看著兩個少年蹦蹦跳離的背影,趙容朗眼中的笑意逐漸褪去,轉而浮現出幾分憂慮。
他轉向書案,掏出紙筆,開始給父親寫信,他倒是也不敘述遇到的困難,也不講趙宛舒的現狀,以免加家中太過擔心。
他隻講述了近來都安好,然後有意跟柳蕊在京中完婚,之後再回家補一場等等,再給家中各人都問好,如此等等。
洋洋灑灑地寫了數頁才收筆。
寫完信,他又提筆寫了一封拜帖給黎昭染。
一切寫完後,他又細細檢查了一遍,確保無誤,這才喚來小廝,囑咐他儘快將信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長舒一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皇城的方向。
無論前路如何艱難,他都一定會救出阿宛的。
……
驛站。
蕭承煜站在窗邊,望著窗外的繁星點點,靜謐的深夜,房內隻有眾人緊張的呼吸聲。
「文大夫,世子殿下的情況如何了?」他低聲詢問,聲音中透著掩飾不住的疲憊。
文大夫跪坐在榻前,小心翼翼地檢查著晏臨樓的脈象,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年紀不大,約莫二十齣頭,面容清秀,卻顯得過分拘謹,眼神中透著不安。
他隻是安京一家小藥鋪的大夫,平日裡最多也就是給尋常百姓看些頭疼腦熱的小病,何曾見過這等大場面?
「回、回蕭大人,」文大夫低聲道,「世子脈象雖弱,但已漸漸平穩。那解藥似乎起了些作用。」
蕭承煜聞言,鬆了口氣,走到床前,看著晏臨樓蒼白的面容,心中百感交集。
此次事情太過兇險了,若是晏臨樓真的中毒身亡,於情於理,他都難以釋懷,更無法原諒自己。
「多虧了文大夫你。」蕭承煜呼了口氣,真心實意道,「此次若非你冒險製作解藥,世子恐怕……」
文大夫連忙擺手,額頭上的汗珠更多了:「不敢當,不敢當。這解藥還是粗糙之作,隻能暫時控制毒性蔓延,並非徹底解毒之法。」
一旁的侍衛韓放忍不住插話:「文大夫太謙虛了。若非你敢於嘗試,哪能這麼快就制出解藥?世子也不能這麼快能解毒。」
「都是多虧了幾位大人肯讓我試藥……」文大夫連忙擺手道。
這回情況緊急,文大夫自己雖然能辨認出毒藥,但沒有解藥配方,隻能一點點的現配現試。
正是韓放和幾位侍衛自告奮勇,甘願冒險嘗試文大夫臨時配製的解藥,才能在多次失敗嘗試後,終於讓其找到了一種能夠暫時抑制毒性的配方。
可以說是互相成就。
「韓放,你們幾個也是功不可沒。」蕭承煜點頭,眼中滿是感激,「待此事過後,我定會上奏燕王,重重賞賜你們。」
「大人言重了。」韓放拱手,臉上流露出堅毅之色:「世子是主子,我等效忠主子,這是分內之事。再說了,此次也是我等失職在前,才讓世子陷入危險,都是我等戴罪立功之事,當不得賞賜。」
其他幾位參與試藥的侍衛也紛紛點頭。
雖然他們臉色發白,身體也因為試毒的後遺症而微微顫抖,但神色間都是肅然和忠誠。
聞言,蕭承煜心中頗感寬慰,剛要說話,突然一位侍衛匆匆跑來,壓低聲音道:「統領,驛站外發現了暗哨,我等使了些手段抓到了人。」
「在哪裡?」蕭承煜精神抖索了起來。
「就在外面,但人已經咬舌自盡了。」侍衛回道。
蕭承煜沉思片刻,「帶我去看看。韓放,你們加強戒備,但不要打草驚蛇。對外暫時別提世子已然好轉。」
韓放心領神會,立刻下去安排。
「文大夫,接下來還需你繼續照看世子。」蕭承煜轉向文大夫,語氣誠懇,「我去去就來。」
文大夫咽了咽唾沫,顯然很是緊張,但還是點了點頭:「蕭大人放心,我、我會儘力的。隻是那解藥的藥效有限,恐怕隻能維持十日左右。若想徹底解毒,還需尋找真正的解藥,或者重新調配……」
「十日……」蕭承煜低語,眼中掠過一絲擔憂,「足夠了。十日之內,局勢必有變化。文大夫,你先安心照看世子,我去處理些事情。」
說罷,蕭承煜便轉身離去,隻留下文大夫和兩位侍衛守在床榻前,屋內再次陷入寂靜。
夜色漸深,窗外的月光灑在晏臨樓蒼白的臉上,文大夫正打著瞌睡,忽然被一陣微弱的呻吟驚醒。
他連忙湊近,隻見晏臨樓的眼皮微微顫動。
「世子殿下?」文大夫小心翼翼地喚道,同時示意侍衛去通知蕭承煜。
晏臨樓緩緩睜開眼,目光混沌,似乎還未完全清醒。
他的嘴唇乾裂,聲音嘶啞:「水……」
文大夫連忙端來溫水,小心地扶起晏臨樓,讓他慢慢飲下。
「世子殿下感覺如何?」文大夫緊張地問。
晏臨樓微微蹙眉,動了動手,感受了下自己的身體狀況:「渾身無力,喉嚨灼燒般疼痛,胸口也悶得厲害……」
文大夫聞言,臉色稍緩:「這是解藥在起作用,毒性被暫時壓制。世子殿下能醒來已是萬幸,接下來隻要繼續服藥,應該能再撐些時日……」
「你是誰?」晏臨樓反應過來,望著眼前陌生的年輕人,蹙了蹙眉頭。
「我是……」
文大夫還沒來得及回答,房門突然被推開,蕭承煜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看到晏臨樓醒來,他的臉上浮現很明顯的欣喜。
「世子醒了?感覺如何?」他語氣雖然平淡,卻是遮掩不住的關切。
晏臨樓看到蕭承煜,臉上飛快地掠過一抹心虛,別開眼睛,又很快轉回來,勉強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阿煜哥……我,我挺好的,就是……咳咳……」
「你先別激動,好生緩一緩氣。」蕭承煜走到床前,看著晏臨樓,嘆氣道:「你被人下毒了,前幾日很是兇險。若非文大夫及時制出解藥,你現在恐怕都一命歸西了。」
晏臨樓愣了愣,隨即苦笑道:「原來如此。難怪我感覺如此難受。那什麼,多謝文大夫救命之恩。」
說著,他略微一拱手,以作謝意。
文大夫哪裡敢受,連忙擺手:「世子言重了,這都是蕭大人和各位侍衛大人的功勞。我就是試毒有些成效而已,當不得當不得……」
蕭承煜見此,示意文大夫先下去休息,又讓侍衛們退到門外守衛,屋內頓時隻留下他和晏臨樓二人在房內。
待眾人退去,蕭承煜的表情才漸漸嚴肅起來:「世子,那日給你送食物的夥計已經死了。」
晏臨樓眼中閃過一絲震驚:「死了?怎麼死的?」
「被人滅口。」蕭承煜沉聲道,「京兆尹雖已介入調查,但目前還沒有找到真兇的線索。」
晏臨樓苦笑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都怪我貪嘴……不過,阿煜哥,你我心中都清楚,這背後定是有人想要我的命。隻是不知道,是沖著我來的,還是沖著我父王……」
蕭承煜沉默片刻,緩緩道:「不論是誰,此事絕非偶然。蜘網毒極為罕見,一般人根本得不到,更別說下毒手法如此隱蔽。背後之人,必是有備而來。」
晏臨樓勉強坐起身,神色銳利:「你懷疑是誰?」
蕭承煜搖了搖頭:「不敢妄斷。但眼下京中局勢複雜,王爺雖位高權重,卻也樹敵不少。尤其是……」
他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道:「這次蜘網毒的出現,恐怕與前段時間宮中的異動有關。」
晏臨樓眼中閃過一絲瞭然:「阿煜哥,你的意思是說,這與那位有關?」
蕭承煜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世子殿下,眼下局勢微妙,你我都要格外小心。尤其是你,無論如何,這幾日都不要離開驛站半步。」
晏臨樓苦笑一聲:「阿煜哥放心,就我這身子骨,現在便是想出門,也是有心無力。」
說著,他又咳嗽起來,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蕭承煜連忙為他倒了杯溫水,扶他慢慢喝下。
看著昔日那個活潑好動的少年如今虛弱至此,蕭承煜心中一陣難受。
「世子,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待晏臨樓稍作休息後,蕭承煜突然道。
晏臨樓擡眼看他,微微揚眉,眼眸浮現著疑惑:「還有什麼事?」
蕭承煜沉吟片刻,似是在考慮如何開口,最終緩緩道:「燕王已經送來消息,他已經帶著軍隊,正在向安京進發。」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瞬間讓晏臨樓瞪大了眼睛:「父王……父王他,他真的決定要起兵了?」
蕭承煜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是的。燕王已經決定,不再忍耐。」
晏臨樓聞言,眼中閃過複雜的情緒。
作為燕王之子,他自然明白父親此舉意味著什麼。
「阿煜哥,父王此舉……會不會太冒險了?」晏臨樓忍不住道出心中憂慮,「朝中勢力複雜,若是一不小心……」「事已至此,已無回頭之路。況且,燕王此舉並非心血來潮,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決定。」蕭承煜嘆了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