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阿妹活潑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她跑了出來,指著屋內那個引人注目的大箱籠,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姐姐,那是黎大哥留下的禮物嗎?」
孫橋橋聞言如夢初醒,恍然大悟道:「是了,紅楓大哥,你也快進來吧!黎大哥也給你送了禮物!」
她的聲音裡帶著驚喜和期待。
幾人走進簡樸卻整潔的屋子,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到那個精緻的大箱籠上。
箱籠是以上等的木料製成,表面光滑如鏡,邊角處還雕刻著圖案,顯然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紅楓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飄落了,他進門就瞧見了,本以為是黎昭群贈送的孫橋橋的禮物。
孫阿妹按捺止不住內心的好奇和興奮,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箱籠的蓋子。
頓時,一抹絢麗的色彩映入眼簾,隻見正上方上面整齊地疊放著幾匹上等的綾羅棉布,色彩斑斕,質地柔軟。
顯然是給孫橋橋的。
「哇!好漂亮的布!」孫阿妹驚呼一聲,眼眸閃爍著異彩,伸出小手輕輕撫摸著那些布,「這青花色真好看!摸起來好滑啊!姐姐,你看這粉色的,配你一定很美!」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匹粉色如霞的棉布,在孫橋橋身前比劃著。
橋橋的臉上泛起驚喜的笑容,接過那匹布料,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絲滑觸感。
這樣的布料在蔚縣很少見,需要去最好的布行才能買到,而且價格不菲。
她輕聲道:「黎大哥真是有心了。」
阿妹繼續翻看箱中的物品,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姐姐快看,下面還有好多藥材呢!」
她小心地拿出幾個包裝精美的包裹,拆開一角查看,頓時一股沁人心肺的葯香民間開來。
孫橋橋湊近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她雖不是大夫,但在蔚縣生活多年,對常見的藥材也有些了解。這些藥材包裝考究,添加劑鮮亮,品相極佳,有的甚至是難得一見的名貴藥材。
「這是人蔘!」孫橋橋指著包形狀獨特的藥材,聲音中帶著無比,「還有靈芝、天山雪蓮、何首烏……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滋補藥材啊!」
她小心護著藥材放回原處,心裡感動不已。
這些藥材若去藥鋪購買,沒有幾十兩銀子是拿不下來的。
孫阿妹點點頭,興奮地繼續探索箱子裡的內容:「姐姐,這裡面的東西可真多啊!黎大哥對我們太棒了!」
她翻找著,發現了幾包不錯的茶葉,塗著淡淡的幽香。
還有幾盒精緻的點心,雖然經過長途跋涉,但包裝依然無損。
在這些禮物的襯托下,孫橋橋的小屋彷彿都變得明亮起來。
油燈的光芒映照在姐妹倆紅撲撲的臉上,照亮了她們眼中的喜悅和感激。
孫橋橋的目光落到了箱子底部的一個錦盒上,那是用紅色絲帶套著的,上面還放著一張小紙條。
這明顯與其他禮物的包裝不同,似乎有特別的用意。
孫阿妹好奇地取出那個錦盒,念道:「贈吾弟,望珍重。」她將紙條遞給紅楓,「紅楓大哥,這個希望是送給你的。」
紅楓的手微微顫抖,接過錦盒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解開絲帶,緩緩打開錦盒,盒中正好地放著幾錠銀子,還有一張摺疊的信箋。
紅楓掏出信箋,展開,隻見上面是黎昭群熟悉的字跡:
「此去經年,不知何時再見。留此些許薄資,不足掛齒,聊表心意。望兄長珍重身,勿念過往。黎昭群敬上。」
紅楓讀著這短短的信箋,眼眶不由微微一熱。
這些簡單的文字背後,是多少難以言喻的情感。
盒子底下還有一疊厚厚的銀票,紅楓動作一頓,喉頭一哽,輕輕撫著那一疊銀票。
黎昭群知道他不喜歡依靠別人,更接受施捨不會,所以特意用了「薄資」二字,昵稱他為「兄長」,給了他面子。
雖然紅楓知道,這些銀子對於黎昭群來說,也許不算什麼,但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多錢,肯定也不容易。
特別是他們才從安京私奔逃走,根本沒有銀子。
結果,他能一下子給他準備這麼多銀兩,興許借了旁人的,最後可能要用自己的月錢或者別的方式去還錢。
紅楓的心中頓時湧起一陣酸澀。
「什麼呀?」孫阿妹好奇地湊過來,想看看紙條上寫了什麼。
孫橋橋輕輕拉住妹妹的手,「阿妹,這是紅楓大哥的私事,我們不要打擾。」
紅楓將紙條小心地折好,重新放回錦盒裡,然後合上匣蓋。
他的眼中閃過一瞬間決絕,知道自己必須放下情感,繼續前行。
但不管如何,他與黎昭群之間的那段情,將永遠成為他中最寶貴的記憶。
「謝謝。」紅楓輕聲地在心裡說道。
雖然黎昭群已經聽不到這句感謝,但他知道,這份心意,他會永遠銘記於心。
夜幕即將來臨,明月高懸,院中點起了燈火。
紅楓抱著錦盒,跟孫橋橋和孫阿妹告別,反身回到了家中。
院子裡孤零零的,天空繁星點點,愈發襯出了幾分涼意。
紅楓仰頭望著天空,覷見那如同無數雙眼睛的,心口微澀。
興許黎昭群此刻也正擡頭望著同一片天空。
這個念頭讓紅楓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悄然滑落,他輕輕開口,「珍重。」
希望黎昭群能夠幸福安康,希望有一天,當他們再次相見時,彼此都已經找到各自的路。
而他也很清楚,黎昭群留下這些銀錢,歸根結底還是怕他過得不好。
他心裡還是有他的。
而此時,黎昭群心裡也很是沉重難受。
不知道紅楓是否已經收到了他留下的禮物,也不知道紅楓看到那些銀兩和留言時會是什麼反應。
是否會覺得是他太過看不起他?
但他隻是希望紅楓能夠明白他的心意,盼望他拿著那些銀兩,能夠過上好日子。
哪怕離了自己,他也希望紅楓能夠好好的。
黎昭群回到縣衙時,暮色沉沉,他下了馬車,心情依然沉重。
離別的愁緒還縈繞在心頭,讓他無法釋懷。
走進大門時,他就發現縣衙內的氣氛與往日大氣候,一片愁雲慘淡。
往常這個時辰,衙役該是悠閑地聊天,或者大家打盹,可如今卻是一片緊張,下人匆忙走過,臉上帶著緊張和恐慌。
「出什麼事了?」黎昭群攔住了一個衙役問道。
衙役見是他,連忙停下腳步,行了個禮,臉上滿是焦急:「黎公子,您可回來了!縣太爺正在找您呢!」
「孫大人找到我?為何?」黎昭群心裡一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是為了小姐的事。」衙役低聲說道,語氣中帶著異樣,「孫小姐出了事了,可把縣太爺急壞了。」
黎昭群聞言一愣:「孫姑娘出事了?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衙役正要解釋,卻被一聲急促的呼喚打斷。
「黎公子!」孫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黎昭群一怔,扭頭望去,就看到孫毅大步流星地快步走來,平日裡威嚴沉穩重的面容如今卻是布滿皺紋和憂傷,雙眼通紅,一看就是剛哭過。
「孫大人。」黎昭群連忙拱手一禮,心中既驚又疑,「聽說令愛出事了?」
孫毅上前一步,緊緊地抓住了黎昭群的手,用力之大甚至讓黎昭群感到一絲疼痛:「黎公子,我女兒……她……」
話音未盡,聲音哽咽,竟是悲痛到一時說不下去。
「孫大人請先冷靜。」黎昭群安撫道,扶著孫毅在一旁的石凳坐下,自己也在一旁坐著,「孫大人,且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孫毅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著情緒:「昨天,我……我因為一時氣憤,打了阿菊一巴掌……」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幾乎哽咽得說不下去,「沒想到,這一巴掌竟打壞了她的耳朵,如今右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左耳也受到了牽連……」
「什麼?!」黎昭群大吃一驚,竟然會發生這樣的大事故。
女子若是成了殘疾,今後半生可如何是好?
「縣裡的大夫看過了,都說沒有好的辦法……」孫毅的眼中泛著淚光,「阿菊知道後,連尋死的心都有了……我這個做父親的,怎麼對得起她啊!」
黎昭群看著孫毅,一時不知如何安慰。
他雖然跟孫秋菊隻打過兩回教導,但覺她是個羞澀可人的姑娘,如今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少女,身為花一般的年紀,如今卻要承受這樣的打擊,實在讓人心痛。
「孫大人可否詳細講述,是怎麼回事?」黎昭群輕聲問道。
孫毅擦了擦眼角,聲音低沉:「昨天阿菊因為一些事頂撞了我,我一時心頭火熱,打了她一巴掌。當時她就暈過去了,高熱不退。今日醒來後,才發現她右耳已經完全聽不見了,左耳也受到了影響。」
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杜大夫說,是內耳道狼狽,恐怕難以置信了。」
黎昭群思索片刻,問道:「縣中的名醫可都請來看過了嗎?」
「都看過了,沒有一個有掌握的。」孫毅神色黯然,「他們隻能開一些藥方,說是保住左耳的聽力,直至右耳……」
他說不下去了。
沉默片刻後,孫毅突然想起一茬,眼中閃過一絲希望:「黎公子,我聽說你要回安京,以理陽公府的權勢,你在安京一定認識太醫吧?」
黎昭群點點頭:「安京確實有高明醫術的太醫,但其中是否有精通耳疾的……我就不清楚了。」
「那就好,那就好!」孫毅激動地抓住黎昭群的手,「黎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
「你可否能帶阿菊一起去安京,求醫問葯?蔚縣這個小地方,大夫的水平有限,若能去安京尋訪名醫,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黎昭群微微一愣,沒想到孫毅會提出這樣的請求。
他本打算明日一提前啟程回京,如果帶上孫秋菊,勢必會增添許多麻煩。
而且以孫秋菊現在的身體狀況,長途跋涉也是很難的。
看到黎昭群沉默,孫毅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哀求:「黎公子,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但阿菊是我的掌上明珠啊!」
「如果她的耳朵真的治不好,我……我真不知道要面對她,更不知道要讓她繼續生活下去……」
說著,他站起身來,就朝著黎昭群深深一作揖,頭都要低到地上了。
「孫大人!」黎昭群連忙扶住他,「你這是做什麼!快請起來!」
孫毅卻是不肯起身,堅持俯首,眼中含淚:「黎公子,我知道你和阿菊之間有些誤會,但請你看在做父親的份上,幫我這個忙吧!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黎昭群心中一軟,扶起孫毅:「孫大人言重了。令愛的事,確實令人痛心。」
他沉思片刻,繼續道,「這樣,我回京後讓人打聽打聽情況如何?但我堂哥自小體弱多病,一直都由太醫溫養,自家也養了不少名醫……」
「而且,我曾經聽人提過一嘴,說是有位院判對耳疾頗有研究,就治過曾好過一位大臣家的小姐,癥狀與令愛相似。」
孫毅眼中頓時燃起希望:「真的嗎?那就太好了!黎公子,求你幫忙,引薦一下!」
「這樣吧,」黎昭群思索道,「我明日就要啟程回京,如果令愛的身體狀況允許,我願意帶她同行,到了安京,我要讓家裡替她遞帖子,去請那幾位名醫。」
「真的?太感謝了!」孫毅激動地握著黎昭群的手,眼中閃爍著淚光,「黎公子,這個恩情,我孫毅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黎昭群搖了搖頭,嘆氣道:「孫大人客氣了。我在府衙這些日子裡,孫大人待我如何,我都一清二楚。如今人命關天,我自然應該竭盡全力。」
孫毅情緒稍稍平復,繼續道:「隻是……這條路上,阿菊需要人照顧,我本想讓夫人同行,但她身子也不好……」
「不如,讓我兒一道兒去如何?剛好,他前頭才提及,說是想跟這著去安京見見世面,遊學一番……我本是想跟黎公子提一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