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季節，溫度還是挺低的，要一直光著腳會受涼感冒。年輕人還好一些，抵抗力強，不容易受涼，老丈人年紀大了，怕是受不住。

　　人年紀大抵抗力會下降，要因為來趟公社鬧出病來，他於心何忍。

　　看了眼家裡男男女女都光著的腳，凍的通紅通紅，顧海洋隨即進了房間，翻找出平時蘇如放錢和票的布兜子，招呼蘇衛旺。

　　「四哥！你跟我出去一趟。」

　　蘇衛旺不疑有他，跟著顧海洋就走了，他沒有打雨傘，也沒有穿蓑衣，頭上戴的是一頂破破爛爛的鬥笠，身上披的是一層白色透明的塑料布。

　　塑料布隻遮到屁股下邊一點兒，雨水順著塑料布的下擺滴在他的腿上，好在他把褲腿高高地卷了起來，不然褲子都得打濕了。

　　走山路來的，一雙腿被柴草刮破了，一道道的血口子縱橫交錯，蘇衛旺彷彿感覺不到疼，依然光著腳跟在顧海洋的後邊。

　　顧海洋穿的是雨鞋，年前下雨的時候在供銷社買的，還是高筒的，不怕雨水沖刷。打著一把黑色大雨傘，領著蘇衛旺去了供銷社。

　　「海洋！來這裡做什麼？」蘇衛旺身上的塑料布沒脫下來，怕人嫌棄他，不敢進供銷社裡頭去，站在屋檐下，「你要買什麼？我不進去了，就在這裡等你。」

　　顧海洋也沒堅持，收了雨傘，讓蘇衛旺站在供銷社的屋檐下避雨。

　　「那你別走，我買的東西有點多，一會兒你得幫我拿。」

　　「誒！好嘞！我不走。」

　　蘇衛旺答應著，接過顧海洋遞來的雨傘，蹲在一旁看守著，搞不懂妹夫來供銷社要買啥。讓他等，他便等著就是。

　　供銷社的人都認識顧海洋，實在是這男人長的太好看了，十裡八村就沒這麼好看的男人。

　　大家也都知道他是蘇醫生的丈夫，供銷社裡的主任跟他們夫妻倆都挺熟悉。

　　「你們主任在嗎？我找她有點事。」

　　他買的東西有點多，營業員不敢做主，還得麻煩主任批條子，顧海洋打算一開始就找主任批，這樣簡單省事。

　　他有特供票，也有優先權，想買什麼都可以。就算供銷社一下子沒有那麼多，也可以給他調配過來。

　　「在呢。」

　　供銷社採購部主任叫胡芳香，自從蘇如醫治好了她的宮頸糜爛，就對她十分感激，知道她家娃娃多，有啥優惠政策都是優先照顧。

　　聽說有人找自己，胡芳香從供銷社的辦公室出來，見是顧海洋，很是意外。

　　「小顧同志！是你找我呀！啥事？跟胡姐說說。」

　　「我想買五雙高筒的雨鞋，男碼的，四十或者是四十一都可以。還要五雙女碼的矮筒雨鞋，三十六一雙，三十七，三十八各兩雙，再要五把雨傘。

　　家裡來客人了，一下子沒有那麼多雨傘，得給他們準備著，方便使用。」

　　胡芳香聽完，眉頭皺了一下：「雨傘不難，買多少都行，雨鞋也有，要票，你買那麼多，有票嗎？」

　　怕顧海洋為難，胡芳香還貼心地給他解圍，「要是一兩雙，我可以給你弄來票補上，一下子要十雙，我真的沒辦法。」

　　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特供票，放在胡芳香面前：「您看用這票買行嗎？」

　　胡芳香拿起顧海洋給的票，見上頭蓋著「特供」的字樣，頓時就驚呆了。媽媽呀！蘇醫生的男人是做什麼的？竟然能弄到這麼頂級的票？

　　特供？那可是能買限制級商品的票，吃喝拉撒都可以，隻要拿的出來，隻要商店裡有，就可以買到。

　　哪怕去京都專門賣進口貨的友誼商場，也照樣可以憑這票買到想買的東西。

　　拿著這種票的人，一般都是對國家做出過巨大貢獻的人，蘇醫生的男人應該就是，不然哪裡來的特供票？

　　隻是這樣的票拿來買雨鞋可惜了，但他買的數量實在是太多，想弄到這麼多票也不可能，再可惜也得使用，沒辦法。

　　「這票當然行，就這麼用掉了你不心疼？」胡芳香收起了一張特供票，其餘的還給了顧海洋，「你買一次，有一張就行了。」

　　接過票塞進口袋，顧海洋說道：「沒什麼可心疼的，都是家裡人需要用到的東西。」

　　邊上的服務員也看見了那不一樣的票據，感覺自己算是開了眼界，在這個小小的公社供銷社，還能看見特供票，真是太稀罕了。

　　接過票，胡芳香開始給顧海洋拿雨鞋，都是按照他說的碼數拿的。

　　為什麼女式的雨鞋不拿高筒的？那是因為還沒生產出來，全都是矮筒平口的，而且全都是黑色的。

　　鞋子拿好，雨傘也都拿了下來放在櫃檯上，一旁的服務員開始算賬。

　　「高筒的雨鞋五塊錢一雙，平口的女士雨鞋三塊錢一雙，雨傘三塊五一把。

　　五雙高筒的男式雨鞋是二十五塊，五雙女式平口的雨鞋是十五塊，五把雨傘是十七塊五毛，加一起就是······五十七塊五毛。」

　　外面下著雨，供銷社的屋檐下離著櫃檯還有一段距離，加上有個大鹽池擋住了，蘇衛旺並沒有看見顧海洋買了一堆的雨鞋和雨傘。

　　等顧海洋叫他進去拿東西時才傻眼了：「海洋！你怎麼買了這麼多的鞋？哎呀！你怎麼瞎花錢？這雨鞋可貴了，你買這麼多得花多少錢？」

　　有位女服務員多了句嘴：「花了五十七塊五，還浪費了一張特供票。」

　　「哎呀！那更不能要了，我不拿，拿回去爸媽得埋怨我不攔著你。」

　　話音落，蘇衛旺轉頭要往外邊走，被顧海洋一把拉住：「你這人，買都買了，不拿回去怎麼辦？退又退不掉，不拿，我的錢和票就全都白花了。」

　　胡芳香秒懂顧海洋的意思，幫著說話：「那是呀，東西賣了怎麼還能退？咱們忙忙活活半天，是陪著你們開玩笑的嗎？」

　　聽她這麼一說，蘇衛旺眉頭深深蹙起，看著那一堆東西嘆氣：「我就不該一個人蹲在外邊避雨。」

　　要是他跟著一起進來，怎麼能讓顧海洋買這麼多鞋子？

　　五六十塊呀，再添上點兒都能蓋座房了。

　　真的，在農村蓋座房也就一百來塊錢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