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章：永夜迷城

　　暮色將城市染成濃稠的焦糖色，李淵系著印有卡通小熊的圍裙在廚房忙碌，案闆上的菜刀起落間，新鮮的香菇被切成整齊的薄片。燉鍋裡的雞湯咕嘟作響，香氣混著蒸汽漫過窗欞，將晾衣繩上李悅的粉色小裙子熏得暖烘烘的。

　　「爸爸！我的積木城堡倒啦！」六歲的李悅抱著散落的塑料積木衝進廚房，羊角辮隨著跑動晃來晃去。李淵轉身時，正看見女兒鼻尖沾著的餅乾碎屑，像撒了一把星星。他彎腰將孩子撈進懷裡，胡茬輕輕蹭過她肉乎乎的臉頰：「等爸爸炒完這盤青菜，就幫小公主重建城堡好不好？」

　　窗外忽然掠過一道黑影，李淵下意識繃緊脊背。餘光瞥見陽台上擦拭狙擊槍的蘇瑤也頓住動作，她垂眸看了眼腕錶——這是他們約定的暗號，有危險逼近。自從三個月前從永夜迷城死裡逃生，這樣的警覺早已刻進骨髓。

　　八歲的李陽安靜地坐在書桌前，鉛筆在作業本上沙沙作響。脖頸間的吊墜突然發燙，在他後頸烙下淡金色的六芒星印記。男孩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作業本上的字跡扭曲成陌生的符文，與三個月前在實驗室培養艙裡看到的如出一轍。

　　深夜，城市沉入寂靜。李淵將熟睡的李悅輕輕放進被窩，替她掖好被角時，發現枕頭下壓著一張皺巴巴的畫。畫上四個人手拉手站在彩虹下，李陽的胸口被塗成刺眼的紅色，旁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不要讓哥哥發光」。他的心臟猛地抽痛，想起兒子在永夜迷城被能量體觸碰時，那些湧入腦海的記憶碎片——自己竟曾是影閣「天選者計劃」的關鍵一環。

　　蘇瑤倚在門框上，月光勾勒出她單薄的輪廓。「樓下便利店的監控拍到可疑人員。」她舉起平闆，畫面裡戴著兜帽的男人正在購買電池，刻意壓低的帽檐下，隱約可見脖頸處的機械紋路，「和永夜迷城的實驗體特徵吻合。」

　　李淵將畫紙小心折好放進口袋，龍吟劍在牆角泛著冷光。自從退隱後，這把陪伴他征戰沙場的利刃便被收進木盒，此刻卻彷彿感知到主人的戰意，劍柄上的暗紋微微發燙。「明天帶孩子們去郊外的安全屋。」他說著，伸手撫過蘇瑤眼下的青黑，「你也該好好休息了。」

　　蘇瑤輕笑，睫毛掃過他掌心：「當年是誰在手術台上昏迷三天三夜，還攥著我的聽診器不鬆手？」回憶如潮水漫過心頭，七年前的深夜，渾身是血的李淵被戰友拖進她的私人診所。消毒水味道的病房裡，他攥著她的手呢喃「別離開」，那時她還不知曉，這個滿身傷痕的男人，會成為她生命裡最溫暖的光。

　　淩晨三點，警報驟響。李陽的吊墜爆發出刺目光芒，整棟居民樓的電路瞬間癱瘓。黑暗中，蘇瑤摸到藏在床頭櫃的電磁手槍，李淵已將李悅護在身下。防盜門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李陽突然抓住父親的手腕：「從通風管道走！我記得圖紙上的逃生路線！」

　　男孩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驚人，吊墜的光芒順著他手臂蔓延，在牆上投射出複雜的幾何圖案。李淵這才驚覺，兒子不知何時竟記住了永夜迷城實驗室的建築結構圖。通風管道的鐵皮被高溫灼燒得發燙，李悅害怕地蜷縮在母親懷裡，蘇瑤輕聲哼著搖籃曲，子彈擦過管道的聲響混著她的歌聲，竟莫名生出幾分溫柔。

　　當他們終於逃出生天，黎明的第一縷陽光正刺破雲層。安全屋坐落在開滿雛菊的山坡上，李陽癱坐在草地上，吊墜的光芒漸漸黯淡。蘇瑤蹲下身為他擦汗，指尖觸到他後頸的印記，那溫度燙得驚人。「媽媽，」李陽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不屬於孩童的沙啞，「我看到好多人在哭，他們說我是打開『永夜』的鑰匙。」

　　李淵握劍的手青筋暴起，七年前的記憶如潮水湧來。那時他作為影閣最鋒利的刀，親手參與了「天選者計劃」的籌備。直到在一次任務中，他撞見科學家將嬰兒放入培養艙的場景——那些嬰兒的眉眼，竟與後來出生的李陽有七分相似。他叛逃了，帶著偷出的半卷實驗資料，在槍林彈雨中遇見了蘇瑤。

　　「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李淵將兒子攬入懷中，下巴抵著他柔軟的發頂。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蘇瑤舉起望遠鏡，鏡片裡閃過銀色面具的反光。三個月前在永夜迷城消失的神秘人，此刻正站在直升機艙門前，手中權杖頂端的混沌之眼殘片，與李陽的吊墜產生詭異共鳴。

　　夜幕再次降臨，李悅在新房間裡很快進入夢鄉。李陽卻睜著眼睛，盯著天花闆上晃動的樹影。李淵坐在床邊，將從永夜迷城帶出的殘破日記翻開。泛黃的紙頁間，潦草的字跡記錄著驚天秘密：「天選者並非單一實驗體，而是由混沌核心分裂出的能量載體，當所有載體產生共鳴，永夜計劃將吞噬整個世界。」

　　蘇瑤端著熱牛奶走進來，杯壁的熱氣模糊了她的鏡片。「影閣在全市布置了信號幹擾器。」她將牛奶遞給李淵，「但我破解了他們的加密頻道，聽到有人提到『青銅齒輪』。」

　　李淵的手突然頓住，日記某頁邊緣的簡筆畫刺痛了他的眼睛——那是七個相互咬合的青銅齒輪，與李陽在永夜迷城畫出的圖案一模一樣。樓下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李陽的吊墜瞬間迸發出強光，整座房子開始震顫。李淵將妻兒護在身下，龍吟劍出鞘的清鳴聲中，他看見無數機械蜘蛛破窗而入，它們複眼閃爍的紅光裡，倒映著某個陰暗角落猩紅的眼睛。

　　破碎的青銅齒輪在城市地下深處重新拼合，齒輪表面的倒計時數字開始跳動。銀色面具人撫摸著權杖上的混沌之眼，面具下的嘴角勾起扭曲的弧度。「永夜計劃，第二階段啟動。」他的聲音混著電流雜音，通過隱藏在城市各個角落的擴音器傳出，驚飛了梧桐樹上的夜梟。

　　李淵抱著昏迷的李陽衝出搖搖欲墜的房子，蘇瑤背著李悅緊隨其後。月光下，男孩吊墜的光芒與天空中浮現的巨型六芒星陣遙相呼應。蘇瑤突然抓住丈夫的手腕，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顫抖：「你看李陽的眼睛！」

　　八歲的孩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瞳孔裡流轉著不屬於人類的金色光芒。他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爸爸，齒輪開始轉動了，永夜...要來了。」李淵抱緊兒子，龍吟劍斬碎逼近的機械蜘蛛，劍身上的暗紋與李陽後頸的印記同時亮起。他終於明白，這場與影閣的戰爭，從來都不是為了守護世界，而是守護他用生命換來的、最珍貴的家。

　　城市上空，烏雲開始翻湧，隱約可見雲層中巨大的青銅齒輪虛影。而在某個陰暗的地下室，猩紅眼睛的主人將最後一塊齒輪嵌入凹槽，倒計時顯示：72:00:00。永夜計劃的齒輪，開始無情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