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他們家跟郭蔡氏娘家還沾親帶故呢！

　　當初大東家也是可憐她們兩個婦人，加上她又懷著身子。

　　這才格外開恩，準許石頭去做工抵債。

　　堆肥這活，對貴人們當然是臟活臭活，但他們是莊戶人家不是。

　　與其說是臟活臭活，不如說是給了他們全家一條活路。

　　否則，按照當時的情形，他們全家遲早得餓死。

　　蔡嫂子輕輕嘆了一口氣，一個郭蔡氏，毀了蔡家村一條出路，當真害人不淺。

　　林嫦兒微微笑，「如今咱們村上的壯勞力，差不多都是在幫我做工了的，對外招工是早晚的事。」

　　「你如今才生產，無需想這麼多，若是有精力，不如趁著帶娃這段時間去學認字學算術。」

　　「這麼跟你說，我這邊是不招才生產完的婦人的，怎麼都得等孩子長到一周歲。」

　　「等孩子一周歲之後呢，若是你能識文斷字，能打算盤算賬，那回頭你便可以去應聘輕鬆一些的活計，如若不然，便隻能做一些體力活。」

　　「帶著孩子，肯定會辛苦些，但眼下的辛苦對比將來的反哺，肯定是值得的。」

　　蔡嫂子忙不疊點頭，「我不怕苦。」再說了，帶著娃學認字算什麼苦？

　　旁人求都求不來的，隻是，「隻是，我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家境，不說沒先生願意教，就算有，也怕是拿不出束修來。」

　　林嫦兒擺手，「我們小學堂，一直都是有成年掃盲班的。」

　　「隻不過現在大娘大嬸們，都認識不少字了，開課的時間便少了。」

　　「不過你可以去孩子們的班上旁聽先。」聽蔡嫂子的意思，從前是沒上學過的，跟著小娃兒們一塊也不會有壓力。

　　「真的嗎？」蔡嫂子雙眼都冒光。

　　林嫦兒點頭，「沒得好騙你的，不過還有兩個月就過年了，小學堂提前一個月放假，等你出了月子，正好小學堂也放假了。」

　　「不如乾脆等明年開學，你再去小學堂跟娃兒們一起上學。」

　　「不過，小姑娘還太小，離不開娘，但也不能帶去課堂，屆時可能需要蔡大娘跟著去帶孩子才行。」

　　「我會跟娘還有孩她爹好好商量的，大東家，我還是那句話，我嘴笨說不來漂亮話，但您的情，我記在心裡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蔡大娘也做好了飯。

　　隻是蔡家平日裡就三口人吃飯，今日突然多出那麼多人來。

　　不說桌椅，就是連盤子跟碗筷，都是跟鄰裡借的。

　　但這年頭，誰家不是磕磕巴巴的。

　　所以還是借了好幾戶人家，才算借齊。

　　這一來，這邊還沒開飯呢！已經有半個村的人知道，蔡石頭家裡今日留客人吃飯了。

　　據說客人送的新生禮是一頭小豬仔。

　　雖然小豬仔也是值錢玩意兒，但留飯也是要不少錢。

　　不少人看到蔡石頭提著籃子挨家挨戶的借糧借雞蛋。

　　蔡石頭家的煙囪也是冒了好久的煙，據說蔡婆子把養著下蛋的老母雞都給宰了，因為隔壁鄰居聞到了雞湯的香味。

　　還有旁的很鮮的味道，蔡家這一頓午飯，怕是把老底都給掏出來了。

　　臨水村早前許多人家都是不吃午飯的，後來手頭寬裕了這才一日三餐準點的吃。

　　當然，這都得益於小食堂的飯菜夠實惠。

　　但是蔡家村沒有林嫦兒這樣願意先富帶動後富的，所以蔡家村基本上還是一日兩餐的狀態。

　　人們不吃午飯，就往村口的大樟樹下一坐嘮嗑說閑話。

　　「你們說，蔡石頭家的是不是瘋了？這一頓飯把家底都掏了，回頭還要不要過日子了？」

　　「可不是，雖說人是送了一頭小豬仔來，可這小豬仔不是還沒能年豬不能出欄嗎？」

　　「要我說那貴客也是沒眼力勁，蔡石頭家什麼情況，一眼就看到頭，哪能留飯啊？」

　　小豬仔誰不羨慕啊，可承認是不可能承認的，所以說話的人都酸溜溜的，反正就是見不得人好。

　　見不得蔡石頭家好，也見不得送禮的人好。

　　又有人說：「那貴客來的時候你們瞧見沒？可是帶了一串子小娃來呢！小娃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哪是來送禮走人情啊，這分明是不想讓蔡石頭家過日子了。」

　　「欸，這話可不對，都說是貴客了，人家那是坐了馬車來的，差他蔡石頭家一頓飯啊？我瞧你們就是吃不著葡萄就嫌葡萄酸。」

　　「誰嫌葡萄酸了？我看你才是，去私塾打了幾天臨工，就當自己是文化人了，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有那命沒！」

　　原先說話的人漲紅了臉，「你……就問你，有人往你家送小豬仔你收不收？」

　　「那哪能不收啊！」那人回道：「養大了，能賣不少銀子呢！」豬草又不花銀子，家裡半大小子，小丫頭背上背簍往山上一走就能薅回來的東西。

　　哪家不想養豬啊，又能賣銀子又能吃上肉的好事，這不是買不起小豬仔麼！

　　原先說話那人冷笑，「這不就結了，你就是妒忌。」

　　「我妒忌關你啥事了，要你做這爛好人，咋滴，你給人說好話，難道人還能給你送個小豬仔不成？要你爛好心。」

　　原先說話那人看著說話的人直搖頭，「眼皮子淺的蠢貨。」

　　誰不知道蔡石頭是因禍得福，還帶了幾個平日裡處的好的漢子，在臨水村得了份長久的活，雖說一日就二三十文工錢。

　　可人家還管吃呢！

　　若是他想的沒錯，今日來的那貴人，應該就是臨水村那個姓林的大東家。

　　他當然不是完全沒有私心的，但確實不肖想小豬仔，隻是想回頭跟石頭說說，若是那頭還要人，帶帶他。

　　營生跟臉面，當然是營生重要。

　　就算不成，那也沒的去得罪個貴人，日子還長著呢，萬一回頭又有機會了呢！總不能自己先把路給挖個坑出來先……